“可。”
“心悸脑梗呢?”
“也可。”
阁中众人七嘴八舌,几乎要将我淹没,最后十长老一举将我拉了出来,“小郎君很受欢迎啊。”
“阁主下山,预计要明日才能回来。”常陆看我在人群中搜寻。
我垂下眼,“阁中大事自然更重要。”
“欸,非也,阁主向来不参加此事。”大长老捋着胡须。
我点点头,拉开药庐上覆盖的红布,继而在簇拥下拜过药王祖师,礼毕。
药庐首日建成喧闹无比,我累得满头大汗,秉承着永不行医的诺言,只能做些问诊,药方自然不能出。
但此事似乎已众所周知,大家并未深究,只是互相说着:“神医只诊不治,还会再来个先生只治不诊。”
我十分疑惑,这件事倒是没人给我说过。
待到夜里,药庐归于沉寂,徒儿们收拾了一切后纷纷回家。
我这才有闲心回顾药庐的模样。
这里与我先前的药庐几乎别无二致,但修缮精致,也更崭新。
就连院门都一模一样,只是此山非彼山,这处地势比原来的高,花开得也不艳,只有灌木在风中颤颤巍巍的。
我坐在院门槛上远远望去,看到坡上有个小小的人影迎着昏暗的夜色朝这里跑过来。
我以为是哪个徒儿忘了带东西,仍旧在原地等他过来,直到那人影渐渐到了院子的光影中。
“糖葫芦!”
我忙跑过去抱住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扑到我怀里,“阿父,我,我找不到你,他们说你到了这里。”
“朗儿,你怎么跑出来的?”我打掉她身上的灰尘,她想必跑了一路,摔了一路。
这段日子她看上去黑了不少,原先营养不良的身体却变得强壮了些,变黑的长发此刻梳成小辫扎在脑后。
她揪着我的衣领哭着回:“我求了师傅,师傅说准我两柱香,阿父,你同阿娘说说,让我回来吧,我好想你。”
“乖乖,别哭了,阿父为你做饭。”
我哄着她,给她擦干净脸为她做饭。
吃饭时她仍抽噎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让人心疼,我这才慢慢道:“阁主让你去练武是为了保护自己,朗儿,吃完饭就回去。”
闻声,她将碗筷一推,闹起来,“不要!什么阁主,她是我阿娘!阿娘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以后只能叫她阁主,我和她……不能做夫妻,你也不能叫她阿娘。”
小孩儿根本听不进去,哇哇大哭。
想必在她朦胧的印象里,出生以来的记忆里一开始的爹娘早就替换成了我和良月的脸。
小孩子总有这种本事。
我焦头烂额,哄来哄去也没哄出个所以然。
两柱香的时间太短了,她晚回去一分便要受责罚。
千机阁的门规十分严格,她师傅能让她破例出来已经是网开一面。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抱起她出门,任由她在我身上胡踹。
小家伙劲儿很大,踹得我胸膛闷痛。
“朗儿,不许胡闹,从先生身上下来!”
我探出头去看,良月正站在院门外。
糖葫芦一听声音便猛地噤声,瞪大了双眼看过去,紧接着麻溜地从我身上秃噜下来。
“阿娘,我……想阿父。”
她攥着小手。
良月还牵着马,看上去风尘仆仆。
“过来,我带你回去。”她的口吻十足冷淡。
糖葫芦仰头看我,我心里一软,念道:“姐姐,就放她这一晚上好吗?”
“不许。”
“姐姐,她才六岁。”
“那也不许,慈母多败儿。”
“可我是男人,不会败儿。”
良月抬眼冷冷瞧我,“慈父也一样。”
我败下阵来,无奈地看向糖葫芦,她便瘪着嘴不敢哭,也不敢再求人,沉默地随良月骑上马奔向夜色中。
我的影子在灯笼的光晕下拉长,同时拉长的是我绵延不绝的愁绪。
我讪讪进了屋里收拾糖葫芦剩下的碗筷,看着看着,心里总是十分难受。
这孩子分明还是奶娃娃,爹娘刚刚抛弃了她,现在我又抛弃了她。
我坐在桌前没了任何力气,长时间陷入一阵无法说清的郁闷中。
院门处传来“吱呀”的声响,脚步声却丝毫没有。
我大概知道是谁,也并不想理。
“生气了?”那人明知故问。
我洗刷着,仍旧不回她。
“阿生,她已经不小了,在我这个年纪,我已经练了两年。”
“可她又不当什么阁主!何必又这么强求。”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明显很压抑,只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怒气过大,伤到两人情面。
“你头一次这么生气。”她坐下来,“朗儿说你受了欺负无法保护你,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学武是为了她能在江湖上有一立足之地,倘若实在没有根骨我自会放她随心所欲,现在还不到任由她放弃的时候。何况,不说由她来保护你,我来保护你就好,可她有朝一日必须有能力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