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的钱?”
“是的,只是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所以都随便放在柜子上而已,请别在意,”斋藤把话题岔开,将秦昀请进房间,打开灯,不知道从哪里摆出一束花放在窗前,又从壁橱里抱出被褥,跪坐着替她铺起床铺,“您一般习惯睡在哪里?镰江的海浪声或许会吵到您,远离窗的地方可以吗?”
“不必,我喜欢海浪声,也喜欢这插花。”
秦昀站在窗前,撑起下巴,专心致志打量起新摆放的插花。
这人的兴致好像很容易被新鲜事物拉走,转个身的功夫就又变得轻佻起来,好像刚才一瞬间的失意只是斋藤的错觉。
“随便把钞票放在柜子上?唔,也许这中间有什么故事,我猜她是个有趣的人,而且一定有谁深爱着她。”
“她……她不有趣。”斋藤突然被秦昀这句评价噎了一下,“她的一生,没有什么特别的。”
斋藤说罢,加快动作铺好床铺,然后小心翼翼摸了把眼睛,留意着没让眼泪弄脏床铺,把眼泪擦在手帕上,这才转过身面向秦昀。
她没敢抬头,刘海遮挡双眼,就那么低着头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那么我就先离开了,如果您有任何不适,请随时联系我吧,毕竟什么都比不上健康重要。”
“那太感谢了。我猜,我一定会需要您很多帮助,”
斋藤攥着双手,鞠了一躬后退出去。
秦昀没有动,又变回了那个失意的买醉者。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静默伫立在房间中央,一手垂在身侧,拇指逐一点过手指关节。低下头,目光被散落的发丝封锁在眼前的插花上,像是在和这间屋子进行某种秘而不宣的交流。
缓缓呼出这口气,她丢掉一口洋腔,换回华国语,接上了自己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话:
——“毕竟,邀请我来到这里的,就是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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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日
秦昀看到自己伸出双手,把五指展开在眼前,仔细打量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许是因为光线太暗。
于是她走到窗边,在日光下眯起眼,又一次细细打量起来,这一回,果然在左手上发现一道白痕。
“真的有。”
秦昀听到自己声音里带着惊讶,惊讶自己身上有这样一道未被察觉的创伤痕迹。
“烫伤了都没发现,绝对又是‘只是痛了一瞬间而已,所以这种程度不需要在意’这么想的吧!”
秦昀发现自己在微妙地保持沉默,一副心事被说中了样子。
又被说中了。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一些磕磕碰碰也可大可小,如果是不要紧的小创口,当然不需要优先处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等注意到的时候,身上已经积攒出许多细小的伤疤了。
“真是的,别听其他人乱说,不会料理也可以的。如果是因为特意学习料理而烫伤双手,那太可惜了。”
可是“其他人”这个范围太广了,总会有人的声音是相互矛盾的,如果不听某一部分人的话,就意味着要听另一部分的人,既然“听其他人的”这个状态不可回避,还不如听声音最大的那批人的,还可以借此谋求一些社交上的便利。
不然的话,只靠着自己的想法,该如何与人交流、如何在社会上立足呢?
“太可惜了?”
“可惜。”
“为什么?”
“因为这双手是用来握笔的。”
又开始了。
“你脑袋这么灵光,成绩这么好,一定是要成为大学生的人!能成为大学生的话,不会料理又有什么关系,我会就好了!”
怎么说到话题,声音就突然开始得瑟。
其中的逻辑关系是什么,这段话到底是怎么成立的。
为什么“大学生”这个身份听起来像是什么珍稀野生动物,为什么发现自己不会做饭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
以及,为什么总是自己被说中心事,为什么总是自己看不懂别人的想法,为什么总是自己被吸引着靠近,又为什么会又别人比自己先发现烫伤的痕迹。
想不明白。
“给你看看,我今天做的。”
——一份标准的镰江式午餐:混合着某种海蛎做成的鸡蛋烧、某种加工过的海藻类生物、铺着红姜和洋葱的米饭、味增汤。
“全是我不认识的食材。”
这也没办法,华国不像镰江,不是被海洋包围的离岸岛,也没那么多靠海的城市。
真实的海洋太远了,只能靠轮廓认个大概。
“但是感觉……只是看着就已经能闻到海鲜的咸腥气了。”
并不是。
镰江的风要潮湿很多,虽说会带有咸腥气,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烈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