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控制着双手往前拖拽,拼尽全力也没能挣开,拉扯间,手机不知道被摔到哪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知道自己又被追上了,不榨干自己身上最后的价值就善罢甘休可不是他们的作风。
古川绫被架到一个男人面前,她看了一眼,竟是笑了一声。
他们要古川绫的命没有任何用处,最多只是想让她吃些苦头,服了软,留着她,拿到手的钱才是真金白银。
男人几乎是好声好气地把古川绫请到自己面前,指使两个小弟在避雨的屋檐下搬来座椅,亲自扶着古川绫坐下,然后反手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小弟脸上,大声呵斥他们不懂待客之道。
暴雨如注,古川绫冷眼旁观,雨水拍地的声音嘈杂无序,男人训斥完手下,走向古川绫立刻和颜悦色起来,像怕她听不清自己说话一样凑得很近,两个手下立刻跟着他靠近,一左一右站在古川绫身后,一语不发。
古川绫盯着眼前的人,等着他先礼后兵。
“古川小姐有难处,我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您想想,要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天天凶神恶煞的呢?”
“所以这才把您请来,咱们好好聊一聊。”
“说实话,大家看重的无非就是钱。古川小姐赚到钱还了债,一身轻松;我的上司拿到钱自然高兴,他高兴了,我们这帮手下人日子也好过一些。”
“我们这不就来帮您赚钱了嘛,特意找了几个事少钱多的工作,您看看,帮您赚了钱,大家都开心。”
男人使了个眼色,旁边小弟立刻半跪在古川绫身边,恭恭敬敬递上几张纸,古川绫没接,几张纸落在她腿上。
那是一份合同。
手下就跪在她身边,双手捧着一支笔,等着古川绫有动作。
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古川绫看男人一眼,见他眼神阴鸷,又像几年前一样,试图逼着她“自己决定”做这行。
古川绫此时还有心周旋,呼出一口冷气,浑身冻得僵硬,在三人注视下缓慢拿起合同,假装仔细地看起来。
一分一秒过去,暴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合同一行行读下去,心和身体一并冷下去。
一步滑向深渊,之后的每一步都只会把她拽得更深。
“事少钱多”无异于一个甜蜜的陷阱,无数声音告诉她,去吧,这没什么丢人的,人们甚至乐得去记录她们深陷其中拼命挣扎的样子,然后高声歌颂她们的“坚强”。
虚假的花冠为她铺成一条路,推她越走越远,她回过头,连苦难开始的路口都看不到。
她一次又一次面对这些,像陷进不会停滞的轮回。她硬撑过、祈求过、希冀过、逃亡过,盼着结束的那一天到来。
命运没有垂怜她。
合同白纸黑字落在古川绫眼中,感觉看到的是被啃得只剩白骨的自己。
她和猎物有什么区别呢,猎人正围着她,布好了新的牢笼,好整以暇地耐心等待,甚至还有功夫泡一杯热茶,悠哉游哉等着她自己迈进去。
古川绫几乎想要认命了。
男人捧着茶,随时准备换上一副假面,和古川绫演皆大欢喜的戏码。
古川绫抬起头,两人视线相对,男人朝手下一扬下巴,手下立刻迫不及待地把签字笔捧到古川绫眼前。
古川绫抬手,男人眼中“我就知道你只能答应”一闪而逝,她像是被这目光扎了一下,本已僵硬麻木的神经又被激得活泛起来,生出阵阵刺痛。
秦昀的目光条件反射般地在古川绫眼前浮现。
世界上再不会有人像秦昀那样看着自己了。
“既然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那以后就照自己的意愿做决定吧。”
“你不愿意。不需要理由啊,不愿意……那就不愿意好了。”
见她动作停滞,“礼”完了,果然就该动武了。
男人待客之道扔在脑后,砰地把手里的热茶砸在她脚边,热茶合着碎瓷片溅起,茶水血液沾在身上,古川绫竟也感觉不到疼,只觉得皮肤发麻,甚至还挺温暖。
两个手下一左一右,按住古川绫左右手,要逼着她签下自己的名字。
看着他们变脸,古川绫心里蓦地生出几分痛快来,亲手撕下他们的假面,一次微不足道的反抗给了她力量,让她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抗争”的过程来。
扔掉鲜花和虚情假意吧,你我还不是一样,黑暗里爬行的蝼蚁和伥鬼一样肮脏,互相践踏又何必装出圣人嘴脸。
我不愿意。
古川绫把合同攥在手里,狠狠揉成一团,用力一挥,纸团扔进大雨里,又很快被雨水打进泥里。
男人被极大地激怒,揪着古川绫的头发把她从座椅上抓起来,扬手一耳光,古川绫被打得耳鸣,眼前发黑,失去平衡跌进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