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筠倒是听得昏昏欲睡,她拍了拍小桃的头,给她擦了泪:“放心吧,结局是好的,他们之后幸福的在一起了。”
“真的吗?”小桃有些不信。
“假的。”庭筠笑起来,“最后一死一疯,结局坏的不能再坏了。”
“公主,你好讨厌!”小桃假捶了她一下,哭唧唧地跑走了。
庭筠扬起的嘴角慢慢地降了下来,她捡起了一旁凳子上的书,随便翻了一页就放在腹部,也不看,就是打开在那里。
椅子摇晃着,她躺在其中,像江河中漂流的一叶孤舟。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情况,从开始到现在,种种情绪都已在脑中心里滚了个遍,从激烈到淡然。她把记忆从远到近、从新到旧翻了个遍,细细地反复回味着,仿佛把它们尝到淡了、倦了,就可以毫无留恋地放下了。
一个贫穷的人,守着唯一那点财富,在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她两眼放空地盯着前方,就这么静默,直到花瓶里的那支红梅,颤巍巍飘下了一片花瓣,她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
庭筠下意识抬起了手,却拿起了那话本,清晰的字迹就这样跳入视线:
一起坐在院子里,用春水煎茶,松花酿酒,看桃花初夭、夏雨沐荷、桂子飘香。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第81章
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寒冬落幕, 旧的一年进入尾声,过后,便会迎来崭新的春天。
她站在章华台的高楼上, 看着朦朦胧胧的风雪, 逐渐遮盖住天街的另一头。
爻国公主“谢筠”,想来她自己人界这一生, 似乎与雪天缘分不浅。
正德二十五年,二月。
她被投放在人界的山间小道,险些冻死时,被一个老头捡回了家, 然后带着她一起讨生活, 在十八街, 她成了茶馆里的伙计“竹子”。
正德二十五年,二月末。
老头死了,在她用板车将拉上山埋的路上, 遇见了一位华贵的夫人, 她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问愿不愿意跟她回家。
她的手指那样温暖, 目光那样温柔, 却好像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她答应了, 将那个叫刘百岁的老头入土为安后,她跟着那位夫人——皇后苏时蕴, 回了皇宫, 做起了替身,成了嘉懿公主“谢筠”。
捡纸鸢从树上跌落, 雪落满身,砸到了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缘分七拐八拐, 他竟就这样成了她的弟弟。
正德二十五年,二月末。
她爬上那长长的阶梯,融化的雪打湿了她的发,她努力地擦拭着,头顶的风雪却小了。
她抬眼看去,一位慈眉善目的青衣老者正帮她打着伞,他背后的屋檐下,站着个眉目冷淡的少年。
正德二十五年,十二月末。
雍州刺史之女入京,贺岁宴上,梅园正盛也压不住她一丝风采。
惊鸿一面,此后上京内外,无人不为其倾倒。
她的弟弟、她的同窗、她的友人,无一例外。
正德二十五年,十二月末。
她捡回了一个少年。
或许是看他凶神恶煞很有潜力;或许是身为让他落入此境地的罪魁祸首,生了愧疚,起了怜悯;
又或许是单纯瞧他长得好看。
同日,
她的“母后”苏时蕴,从章华台一跃而下,死在雪夜。
正德二十五年,一月初。
那个随意捡来的少年洗去尘泥,露出锋芒,
是块好材料。
同月,
磨刀。
但是她对刀心软了。
又也许,很早之前就心软了。
捡来的狼崽子说,再有下一次,他就杀了她。
正德二十五年,一月初。
找到决定性的棋子、筹谋复仇、挚友回京、新结盟友。
狼崽子欺骗利用了她,盗走仙器不知去了哪里后,居然未逃跑,反而乖乖回到了她身边,还全然转变了态度。
不日,雪林遇刺,被他舍命救下。
醒来后,揭露剖白,原是已认出了她,并猜中了大半因果。
——他一向聪明。
净梵寺,菩提宝牒,藏起的妖丹与妖骨……还有一些他未曾说出的林林总总。
连同表露的爱意,如雪簌簌落下,将她覆盖。
正德二十五年,一月中。
复仇进程至大半,成效显著。
发现另一位潜力盟友,两人互惠互利,她递仕途台阶,助他平步青云;他当破局之剑,助她掰到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