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说出来大概会让你笑话,来年清明节,从没体验过要拜那么多坟呢,可有的忙了。”庭筠自哂般扬了扬嘴角。
刘百岁、荀夫子、苏时蕴极其父母亲人、阮娘、还有……真正的谢筠。
一路来,她好像一直在失去。
其实从前,她对死亡好像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认识,唯一一次是自己朋友的去世,看着墓碑上那个笑的灿烂的黑白照时,她感受到的忽然而至的窒息。那种钝痛是迟缓的,在过了些时日后一个平凡的晴天,她看着阳台上那株枯萎的绣球,然后想起,那是朋友送给她的。
她说,你过生日的时候,它就差不多要开花了。
死亡让很多东西言而无信,让很多事无疾而终。
庭筠从前根本不会为繁累的情感多作停留,她的目标永远围绕着得到更高的物质条件——金钱、权利、地位……这原本并没有错,但她却是将其当成了全部。
对于很多人曾说她过于冷漠、极度利己、活得像个机器人,她听过却并不在意。
————这大概是当初系统找上她的原因。
它们需要的就是这样严酷且服从的执行者。
可惜,它们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她从来不是听之任之的执行者,她从始至终,都是决策和统领者。
所以……
“那就反了吧。”
她松开手,酒瓶坠地,在石上碎裂,清脆响亮的一声。
谁规定故事的走向只能一不能二呢?
结局本就是由成功的一方来书写,那这次,
也该换个胜利者了。
庭筠拂去石碑上的积雪,露出其上清晰的刻字来。
她温声道:“明年见。”
林中万籁俱寂,庭筠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下山,翻身上马。
长鞭挥动,马蹄溅雪,耳畔风声肆虐,庭筠却在这匆促的疾驰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是鼓动的、规律的、有力的,来自她灵魂深处的呼唤,告诉她,她在真实的活着。
在相似的山道与颠簸中,这十日前雪夜祭奠的画面,同现在从蚁穴新据点返回的场景,奇异地拼合重叠。
十天里,她将自己忙得脚不沾地,以求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将自己的理智打磨地更加冷肃。
算算日子,也是时候讨回第一笔债了。
黑色骏马一路飞驰而去,穿过山林、跑过城门、掠过街道,最后驶入宫中。
落地的一瞬,胸腔中最后一丝郁气随风远去,庭筠重新打起了精神,偏头摸了摸马颈:“辛苦了,今晚给你加餐。”
她回身往殿中走去,脱下有些潮湿的大氅,往燎炉边靠近,一眼便瞧见了在躺椅上停歇的蓝楹蝶。
这家伙畏寒,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待在这里。
庭筠正准备拿些蜜来喂它,却见蓝楹蝶在察觉到她的到来后,蓦地飞了过来,绕着她的手盘旋,翅膀上出现了一层微光,
这是在接受通讯的意思。
庭筠怔了怔。
介嗔痴?
第61章
庭筠将手指点上了蓝楹蝶的触角。
微光淡去, 代表已经接通。
庭筠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便等着对面开口,可那边却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一时间, 安静地有些过分。
“……你是坏了吗?”
庭筠轻轻拍了拍蓝楹蝶的翅膀。
随即, 一息轻笑打破了这奇怪的沉默。
对面居然还装作一副认真分析的语气:“它可能是睡懵了,毕竟按道理这时候它应该在冬眠。”
“你欺负它不会说话是不是?”庭筠失笑, 坐入躺椅中,任由自己被温暖的软垫吞没,感到了难得的片刻安宁。
“你还好吗?”
“过得好吗?”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重叠。
庭筠听到了北境萧瑟的风声, 马蹄并不很急, 似乎是跑上了高处, 那金戈铁马和交战厮杀的声音便随之陡然清晰。
庭筠立即从躺椅中站起:“介嗔痴!你发什么疯?!”
还以为他是在营地休息,这家伙竟然在战场上分心跟她通话!
“你不要命了?!”
“别担心,我不在那儿。”介嗔痴及时的开口阻止了庭筠即将挂断的动作。
他依旧悠哉悠哉的模样:“是收复匛山一带的结尾一役, 不需要投入多大精力, 我只是找了个地方观战。”怕庭筠不放心又补了句:“离得挺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