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见扶萱面色煞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手压腹部,疼地五官扭曲,明白缘由后,两个婢女哪还有心思递出去户牌?
一人忙用毯子捂住她身子,替她揉小腹,安抚着“女郎且坚持坚持,我们这就回府”,一人担忧地急急拍着车壁,大喊:“回去,回去!掉头!”
这番异常情况一出,很难不引起别人关注。
守城士兵的戒备心本就异常重,此刻深觉有异,彼此交换眼色后,一人朝内里不客气地高声道:“车内之人即刻出来受检!”
士兵话落后,车厢里弯腰出来一位青衣婢女,下车后神色急切地道:“我们女郎突然抱恙,不出城了,这就回府。”
无奈自打陈恬上任,这些士兵早摒弃了先前那套对于大户人家通情达理的恶习,再次高声道:“少废话,查了再回!”
不远处,高立于马上巡逻的陈恬五感灵敏,早在马车遥遥驶来时便看到是谢府人出行,见此异样,再想及扶萱在谢府疗养,心下立时一缩,御马上前。
“车内何人?”陈恬驰马立在车厢边,努力平心静气地问。
仟云虽不识陈恬,但看他银甲加身,通身气派非凡,士兵们对其毕恭毕敬,也能猜到其身份不俗。
她恭敬地道:“这位官爷,我们是谢府的,女郎身子突然抱恙,实在不便出来受检,还请您体恤。”
仟云话甫一落,车厢内便传来一声疾呼:“女郎!女郎!”
陈恬心中咯噔一声,就近伸手一掀车帘,便见到内里昏迷的扶萱。
他瞳孔一缩,急声:“萱萱!”
不明缘由的情况之下,陈恬当真是认为扶萱有疾,便朝马下慌张的婢女吩咐道:“速上车,随我来!”
**
傍晚,流云欲度长天远,小池轻浪纹如篆。
谢湛下值后,大步跨入谢府大门,往听风苑急行。
听得扶萱身子抱恙,上香途中半路又折转回来,这个素来稳重冷静的郎君脑中有好一会的空白。
天知道,当初她昏迷高热那几日,他对自己推她下水的事有多么追悔莫及。日夜不寐守在她床边,每每见到那张明艳小脸毫无表情,他是当真体会到何为痛入骨髓。
所幸,到底是醒了,且在日渐好转。
在迈进听风苑大门时,谢湛寒声确认:“你方才说,是谁送回来的?”
石清在其身后一步,看了一眼脚步匆匆的背影,硬着头皮重复道:“端王殿下。”
谢湛脚步一顿,这下不止脑中空白,连心口亦发了空。
稍顿后,他继续迈步,极冷地嗤了一声。
还真去找他了。
这是知他逢五必在南城门。
**
听风苑西厢房中,此刻床上的扶萱蜷缩成小小一团,被衾盖至头顶,气若游丝地侧卧着。
谢湛上前,压着心中情绪,伸手往下扯了扯被衾,并未扯开分毫。
扶萱闭着眸子,痛地低声呻/吟了一声。
谢湛被这声呼痛吓地心脏骤缩,大力将被衾一掀,看着小脸上冷汗涔涔的扶萱,微颤声音开口:“萱萱,怎的了?”
仟云见他模样,恍觉又回到前几日的那个失魂落魄的公子,知他误以为女郎是生了大病,怕他当着府医的面,又做出当初轻吻女郎的举动来,遂就开口解释说:“公子,女郎非是生病,是受冻难受而已。”
一旁的府医接话道:“正是。女郎气血不畅,落水受冻才加重痛楚,并不打紧,老夫会开一副药调理。”
府医说的隐晦,但毕竟谢湛和扶萱相处过,他一听便明白了,她这是来了葵水。
可,不是还没到时候么?
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心声,府医开口给了他答案:“女郎除了受寒气袭体,还肝有郁结,情志不畅。”
谢湛神色一僵,她这是……
被气的?
※※※※※※※※※※※※※※※※※※※※
作家的话
谢湛:她气什么?
第237章 第236章 百依百顺
春日的雷声滚滚,劲风狂烈地吹着院中翠竹,涛声郁郁。
这一日,眼高于顶的谢六郎弯了骄傲的脊背,一动不动地坐在意识混沌的女郎床沿,静坐到夜阑人歇。
子时,终是从“鬼门关”回来的扶萱恢复几分神明,顶着一头凌乱发丝,从柔软的被衾中抬起头,往外瞧了瞧。
因怕扰她歇息,房中灯火本也熄到只剩一盏,加之风吹雨急,风从窗缝而进,油灯便有些明明灭灭,无端将寂静的室内晃地起了几分阴森。
扶萱甫一露出头来,见到的,便是这般光影不明中,矗立床沿的一个极为高大的暗影,她吓地一个激灵又钻了回去。
“你……是人是鬼!”扶萱在被子中闷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