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那您这几日是在抗旨啊?”
诸野:“……”
谢深玄:“哟,还算欺君。”
诸野:“……”
诸野说不出话了。
他不回答,谢深玄的胆子略大了一些,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小声嘟囔:“这破玄影卫,我就该狠狠参你一本。”
诸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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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要同谢深玄争吵,诸野明白,他这张嘴,是绝不可能斗过谢深玄的。
可这么多年相识,他其实也清楚应当如何才能镇住谢深玄的破嘴,于是又过片刻沉默后,诸野深吸了口气,反问谢深玄:“你参得还少吗?”
谢深玄:“……”
谢深玄果真立即闭嘴安静了下来。
他不由想起这些年来他写过的那些同玄影卫有关的折子,诸野说得没错,这东西他隔三差五便要写上一封,骂诸野时稍微还算收敛,骂玄影卫可是一点也没留情,玄影卫中人只是将他当做是“该死的谢深玄”,谢深玄自己都觉得他们是心中留情,很有教养,骂得显然还不够狠。
谢深玄掩面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移开目光,已没了方才理直气壮的胆气,好一会儿方道:“其实我就……呃……随便骂骂而已……”
诸野仍是就事论事,道:“我看谢大人那些折子的文采,可不像是‘随便骂骂’而已。”
谢深玄:“……”
谢深玄猛地从诸野的话语之中,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等等,为什么诸野为什么会知道他写折子时的文采?
谢深玄承认,他写折子时的确是有些怪癖,平日里的文章写多了,就算骂人也总想引经据典押押韵,可这种事情,应当只有皇上知晓,至多还有首辅与其他几位大人看过,他骂玄影卫的折子,怎么也不该拿给诸野来看吧!
大概是谢深玄的目光太过惊讶,令诸野略显心虚了一些,他不由微微移开目光,心中略微有些悔意——依他对谢深玄的了解,这等不合章程之事,谢深玄若是知道了,皇上大概就要不好过了。
谢深玄果然挑眉,问:“诸大人,您看过我写的折子。”
诸野:“……”
谢深玄:“皇上给您看的?”
诸野:“……”
“行,您不开口,我也知道。”谢深玄轻笑一声,说,“这折子除了皇上能交给您,还有谁有这天大的胆子,敢将这东西给您看。”
诸野:“此事……”
谢深玄:“回去便骂他一顿。”
诸野:“……”
说完这句话,谢深玄转过目光,自车窗车帘那缝隙看向马车之外,略微停顿了片刻,方才再度开口,语调略微有些生硬,问:“诸大人……我骂玄影卫的折子,您不会都看过吧?”
他虽望着那雨幕,假装在看车马已行到了何处,可他心思却全然不在上头,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完了。妍扇厅
谢深玄心中一片麻木。
他入朝近五年,平均每个月都要写折子骂玄影卫与诸野一至两遍,弹劾他人的折子中,也总是习惯带上诸野,那这五年下来,光是骂玄影卫的折子加起来都得有个上百封,若诸野全都一一看过……那诸野此刻心中对他的情感,大概也不是恨了。
应当是巴不得立即拔刀砍了他,再将他碎骨分尸,送到玄影卫中去,让每个玄影卫都上来给他一刀。
也怪不得他从不曾在诸野头上,看到诸野心中的想法。
那可是五年来日积月累滔天的怨念啊,人这头顶上才那么点儿地方,怎么可能塞得下啊!
他胆战心惊等了一会儿,诸野也稍顿了片刻,而后轻声道:“大部分。”
谢深玄:“……”
很好,他大概是真的要完了。
谢深玄沉默着微微抬起目光,将目光移到诸野头顶,脑中回荡着自己在奏折中措辞的语句,其实他对诸野真的很温柔,他骂诸野用的力道至多只有他骂别人的一成,别人他要骂上千字的罪孽,诸野他至多只提上那么一两百字,可就算如此,他每月都在骂……
这种事情,看量不重质,每个月都提上几嘴,谢深玄觉得,诸野很难不去记恨他。
谢深玄心中麻木,面上却又不能露出那般神色,他只能深深吸气,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神,猛然意识到此事中的罪魁祸首,显然是皇上。
那个丝毫不顾朝中规章,竟然将他骂诸野的折子交给了诸野的皇帝!
“皇上竟然将这东西给了你。”谢深玄深深吸气,“还‘大多’都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