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时间倒还不算太晚,若谢深玄执意要回太学,大约也来得及赶回去,可他今日见到了全然不同的诸野,心中不由更多了几分贪念,只恨不得能更多了解诸野一些,毕竟他二人已分别了这么多年,诸野总该还有些其他变化才是。
于是方登上马车,谢深玄便迫不及待询问诸野:“诸大人平日可还有什么其他去处吗?”
诸野今日一整天都有些惶恐不安,他不明白谢深玄为何突然便对他这般好了起来,他已算不清今日出门一趟,谢深玄究竟花了多少钱,他不敢再让谢深玄有什么古怪之念,他便只是摇头,说:“没有了。”
谢深玄应了一声,有些失望,想了片刻,再回眸看向诸野,眸中带着那股令诸野害怕的热切,问:“诸大人,您喜欢吃糕点吧?”
诸野一怔:“我……什么?”
谢深玄:“哎呀,我已猜到了,这样吧,回京路上有家瑞康坊的糕点很不错——”
诸野:“你不要再花钱了!”
他忽而紧张提高了音量,令谢深玄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看向他,不明白自己要买糕点的举动究竟在何处令诸野有了如此反应,他只能怔怔看着诸野,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诸野万般苦恼松弛下来,瞥了谢深玄一眼,低声说:“你今日为我……”
谢深玄急忙打断诸野的话,道:“这可不是为你。”
诸野心中清楚,谢深玄有自己的无数歪理,他辩不过谢深玄,便改了口,说:“你今日实在花了不少钱……”
谢深玄眨一眨眼,道:“我父母兄姐没事便给我寄钱。”
诸野:“……”
谢深玄:“这几年来,我压根不曾动过多少。”
诸野:“就算如此——”
“家中吃穿用度,也用不着我操心。”谢深玄挑挑眉,“我数年的俸禄也存在此处,如今难得有放肆的机会,今日散出去的,不过只是些小钱。”
诸野:“……”
诸野沉默了。
他皱着眉,拧起眉心,觉得谢深玄这说法很不对,可却又不知应当如何辩解,可谢深玄又确实没有说谎,至少此事诸野是知道的,当初在江州时便是如此,谢家的小少爷本有数不尽的零花,若对谢深玄而言,今日这当然只是小钱。
他越发有些受挫苦恼,只好垂下眼眸,一言不发盯住了自己的手,努力思索自己接下来究竟要做些什么事,才能将谢深玄今日给他的这一切都还回去。
只是谢深玄送他之物,他早已就还不清了,他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能找到一个借口——他与谢深玄已重新和好了,那谢深玄生辰之时,他总该给谢深玄送些礼物。
不仅如此,过去七年的礼物,他都可以借此机会一气补上,这么多东西加在一块,多少总能弥补回一些今日谢深玄送他的礼物,只是他对送礼之事也很不精通,虽说他心中知晓谢深玄喜欢之物,可若论如何挑选,又该去何处挑选……他实在找不出主意。
他只能恍惚去想,赵瑜明应当能为他想些办法,回京之后,他应当尽快去找一趟赵瑜明,向他问些此事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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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谢深玄与诸野出城时,天色便已有些阴沉了,如今他们折返回京,走到半道天便已下起了雨来,空气有些闷得难受,谢深玄本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可他今日的心情却极好,连带着看着阴雨连绵的天气都顺眼了起来,可他这心情不过才好了片刻,却又注意到诸野似乎有些不对。
他先看诸野不动声色将他拄立在身前的那柄金刀换了个方向,依靠在马车车壁上,而后再偷看谢深玄一眼,见谢深玄似乎未曾注意他,这才小心翼翼抬起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左肩。
这动作本极为寻常,常人无意时大约也会有这种小动作,可诸野却偏要避着谢深玄这么做,这自然要令谢深玄忍不住去多想,譬如说,若他没有记错……诸野在长宁军数年,身上有了不少旧伤,这等阴雨天气时,应当会很不舒服。
此事他早该想到,如今去回忆这段时日与诸野相处的境况,便记得似乎每次下雨时,诸野便会用右手拿刀,用右手接伞,哪怕并不需使力的小事,他也大多会换到右手来做,这自然就是说……阴雨天时,他的左肩应该极为不适,只怕稍有动弹,便要觉得疼痛。
他从不对他人提及此事,甚至不愿他人发现此事,谢深玄不知他为何总要如此逞强,可他今日见着了,他便不可能不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