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他大抵是觉得自己遭谢深玄迫害已久,如今却还眼巴巴凑上来关心谢深玄,忍不住又小声补了一句,道:“也不是很想关心你,但是我主说了,关爱尊长慈幼,是我的功德……”
谢深玄有些惊讶。
他本就体弱,大夫说是胎中不足带出的毛病,因而较一般人更易风寒,稍一着凉便头疼脑热,这些年来早已习惯了,昨日熬夜不眠,今日略有风寒,说话气闷了一些,稍有些咳嗽,可都不是大毛病,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想着多穿件衣服回去吃几贴药便好,倒不想学生们竟比他还要上心。
“你们说的……倒像是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谢深玄不由弯了弯唇角,道,“放心吧,只是小风寒,倒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家中时,若生病,有父母兄姊关心,在京中,有表兄与高伯等人挂心,可这些人应当都算是他的家人,毕竟以他的脾性,除了他的家人之外,便再难讨他人喜欢,同僚同窗之中,见他生病还不在心中窃喜的,屈指可数,大多人看他咳嗽,只会觉得他是遭了报应,难得一气有这么多人关心他,倒令他心中不免便带了几分暖意。
“呸呸呸。”林蒲急忙说道,“先生怎么可能会得不治之症呢!”
叶黛霜却小心试探着问:“看先生的模样,昨夜又没休息好吧?”
“正好明日有一日假期!”提起假期,柳辞宇倒觉得很开心,“先生,明日一定要好好休息!”
谢深玄:“……”
谢深玄略微有些心虚。
明日是有一日假期没错,可明日……明日他压根没打算休息。
照他事先打算的安排,明日他得先去一趟赵府,从赵瑜明处问一问这几日赵玉光同首辅大人相处的情况,中午若有空闲,最好能抓着裴麟与帕拉补一补课,下午也已安排好了,诸野为他担下的那五十遍检讨还未抄写过半,他要去诸府内同诸野一道处理此事,那东西字数太多,抄写起来太过麻烦,也不知这午后加一晚上的时间,他到底能不能将这些检讨抄写完毕。
难得一日休息,他倒是早就将日程排得满满当当,似乎并未给休息留下多少空闲,可这种日子,谢深玄在都察院时便已习惯了。
他在朝中惯常四处挑事,不知给自己惹来了多少麻烦,那么多事务全靠他一人处理,同僚若有解决不了的难事,大多也会推给他,这些公务几乎将他的轮休时的日子也填得满满当当,若非年节,他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贺长松总骂他不顾身体,他倒也不知还能如何反驳,只想既已入朝,本该尽责,这都是他分内之事,他总该竭力完成才是。
而今他到了太学,太学内与学生们有关的事情,便成了他的分内之事,他自然应当为此努力,风寒不是大病,自然没必要因此休息,说实话,明日一整日的时间,他需花费大半在抄写检讨一事上,便已令他觉得十分愧疚了。
想到此处,谢深玄瞥了一眼诸野,这种时候,诸野竟难见微微启唇,应下了柳辞宇的那句话,道:“是该休息。”
他意有所指,谢深玄明白他的意思,正欲回敬,却见裴麟目光躲闪,紧张盯紧了自己置于膝上的手,谢深玄不由一顿,想着诸野平日可不会关心人,他二人此刻言语是有些令人多想了,他只能当做什么也不曾听闻,再清一清嗓子,道:“午后还有算试,千万不要迟到了。”
他这话题转换得实在太过生硬,学生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还是叶黛霜率先回过神来,站起身用力清一清嗓子,道:“是,先生,我们现在就去准备,就不打扰两位先生了。”
她唇边隐隐带着笑,又朝身旁的其他学生努嘴,像是在暗示他们快些离开,除了裴麟外,其余人好似忽而便都懂了,众人纷纷起身,急忙同谢深玄告辞,裴麟一脸茫然,可他巴不得早些从诸野面前消失,溜得比谁都快。
谢深玄送他们到了门边,恰好又看见小宋自院中另一处溜溜达达回来了,他不由松了口气,想着这与诸野独处难捱的时间总算是要过去了,而后他再抬起眼,便见学生们头上接连飘起大字,其中的内容,全是对今日书斋发生之事的感慨。
林蒲:「先生们的感情真好啊!」
柳辞宇:「震惊!先生为什么这么着急赶我们走,这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裴麟:「糟了,我好像撞破了谢先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