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至晚饭时, 姬荀突然问:“阿姐今日要在宫中过夜吗?我想和阿姐一起守岁。”
她顿了顿, 想起晏洄,又想起晏洄交待的话, 还是没有把话说死:“先用完晚膳再说吧。”
姬荀没有强求, 只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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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除夕,国公仍在书房里,没与家中子女欢聚一堂。
几个女婿女儿倒很是孝顺,早早就到了府里帮忙张罗着, 晏洄抵达晏家时已有几个姐姐来了,他听小厮提了一句, 没有打算去打照面, 直奔书房而去。
这一回国公没见他挡在房外,直接叫他进去说话。
“随意坐吧。”国公正在写字, 看他一眼,语气不算亲近也不算冷淡。
他自己寻了地方坐下, 随即有小厮为他奉茶。
喝过两口茶水后,国公收起毛笔,递与小厮,缓步而来,坐在上首:“近来感觉可好?”
“自上回见过大夫,治疗过一段时日后,是好了许多。”否则这样冷的天他都不能出来走动。
国公端起茶杯,呷一口,放下:“听闻前段时日,长公主大闹皇宫,可是为你求药?”
“正是。”
“为父不是给过你令牌?那样紧急的情形,你该将令牌交给她用的。”
“那样重要的物件,怎能交于她手?”
国公抬了抬眉,双手交叠放于身前,等着他往下说。
他双手也交叠在身前,浑身松懈靠在椅背上,接着道:“儿子喜欢她不假,不愿她为妾室也不假,但儿子也清楚,她姓什么,儿子姓什么。她会得到儿子的宠爱,至于其他的,与她无干。”
国公勾了勾唇:“既然你身体稍好一些,等过了年收了假便来上朝吧。”
“多谢父亲。”
“今日除夕,你既来了便一起吃个饭吧。”
“晚上便不在家中过了,这家里的人未必愿意看到我身体康健。”
国公对妻子和儿子的关系再清楚不过,他从未管过,只是不愿参与这种琐事,更是觉得儿子与自己作对,是该长长教训。
此时,他仍旧不会明说,更不会强留人在此处,只要心是晏家的,其他的,他全可以不管。
“晚上不吃便罢了,中午吃个团圆饭并未有不便,也好去见见你那几个姐夫。”国公起身。
他也跟着起身,此刻再拒绝便是不给脸面了:“是。”
还未至前厅便听一阵欢笑,可跨过门槛进去后,笑声却停了下来,众人一起行礼。
这府上所有人都畏惧国公,没有例外。
“都起吧。”国公沉声一句,大步走至首位,晏洄跟在其后。
晏夫人早就将主位让出来了,国公直接坐上,然后瞥一眼侧位,朝晏洄道:“坐吧。”
那位置原先是晏家老大的,她早起身了,只是未让开,听到这吩咐,亦不敢多言,默默退让。
坐在下面的其他几人看着这状况,也各有心思。
国公不是慈父,面对女儿也不是,气氛陡然沉下后,连最小的那个女儿也不敢上前撒娇说好话,就这么静着。
晏洄坐下,老大便往下挪了一位,笑着道:“十弟身体看起来好多了。”
若是从前,他定会呛人,可现在却没有这样的想法,与他们斗来斗去有何意思?他只想回家。
“是好些了。”他敷衍一句。
“看来长公主将十弟照料得不错,我也常听人提起,说十弟与长公主琴瑟和鸣鹣鲽情深。”老四笑谈。
他淡淡道:“的确如此,殿下待我是情深义重。”
“瞧见十弟如今过得这样好,四姐便放心了,只是十弟可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他笑了笑:“四姐与四姐夫成亲也有些时日了,可会忘了自己姓什么?”
老四一惊,其余人等也微惊。
“我姓晏,我和殿下的孩子往后也姓晏,是晏家正儿八经的嫡子嫡孙。”
房中一阵沉默。
老大将话拉了回来:“听十弟这样说,可是有喜讯了?”
“还未。”他微微抬了抬头,“不过,迟早会有的。”
他知晓这些人抱的什么心思,若是晏家没有后嗣,让招婿的女儿生一个便是。只是可惜,他们太不了解父亲,父亲最看重血脉。
只要他能生下健康的子嗣,其余人的再好也无用。
席间,他直接坐去了国公身旁,越过了夫人和晏家老大的位置。
有人不在乎,也有人心中颇有微词,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一句不是。
国公还未登上帝位,在家中的威严却已堪比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