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不过听一出戏,谁曾想竟是戏中人?
耳边似又浮起那镇人叹息的声音,说,不来也好,不来也好啊。
要么是心想事成,等的人终于归来;要么是终于心死,不再寄望上苍虚无缥缈的施舍,长痛不如短痛,好过钝刀子割肉。
“清规……”
裴君灵哽咽地唤了声,“你们……你和仪景,这又是何苦?”
“……我不苦。”
谢征怔怔道,“他苦。”
“你不苦?”裴君灵怒道,“将你这身心魔浊气收收再说!”
“阿裴,你知道么。”谢征则有些恍惚地说,“他不是个肯信命的人,更不会指望上天会存有任何仁慈。他吃过太多苦……我从未想过,我也是其中之一。”
分明用尽心思去珍重地对待,分明宁愿自己伤重受累、也不欲对方有半分折损。
谢征生平从未有此手足无措的时候,好似不论怎么做,都会给人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你不欲我瞒着他,可……”
他沉沉望着双手,“我该如何去说?告诉他,困住我的心魔里有你一份?倘若这样说了,他会是何种反应,我已不敢肯定了。”
“但那不是你的错。”裴君灵摇头,“就算你认为是……清规,难道你要一错再错下去吗?”
一错再错……?
闻言,谢征眼底划过一抹迷惘之色。
“倘若当年,你将麒麟兄妹告知你的事情也知会我们,或许就不会走到那个地步,不是吗?”
说着,裴君灵的神色也有些苦闷,“这回呢?你不愿告诉他,是为他好、叫他不会因此愧疚自责。一时如此,岂能一世如此?”
“纸里包不住火,你有没有想过,你愿意与他说、与他自己发现,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谢征抿唇不语,神色却有几分松动。
见状,裴君灵叹息一声:“你们之间,应有些事我们尚且不知。但是清规,无论如何,你也好、仪景也罢,皆非独身一人。别怕,谁若是走岔了路,会有一堆人拉他回来。”
像是应和她的话,遥遥的,有人在唤他们的名字。
“清规师弟——阿裴姑娘——”
“你们傻站在桥头做什么?下来啊,快放灯了!”
谢征侧过脸,便瞧见底下挤挤攘攘的河岸边,几人扎堆地望向这边。
蔚凤、宣明聆、琼光、太虚门师徒……还有被蔚凤揽着肩,像是觉得有些丢人,眼神飘忽的傅偏楼。
四目相对时,朝他轻轻笑了一下,不见半分阴霾。
“清规,你知道么。”
裴君灵忽然说,“在《摘花礼道》里看到你们出来、顺利展卷的时候,我便一直这样想——”
她声音很轻,又无比坚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半晌,谢征点一点头,眸色逐渐柔和。
“……我知道了。”
220 疼痛 弄疼我……我就知道不是做梦了。……
竹篾为骨, 蜡炬作芯,红笺在焰尖化为灰烬。
上百盏河灯承载着小镇百姓的祈愿,沿河顺流送出, 天边映如白昼。
谢征拢袖放下笔杆,耳后便凑来一道湿润的气息。
人多声杂,余光扫去, 只见嘴唇张合, 青年几乎是贴着他说话。
“笺纸,写了什么?”
“蔚师兄肯放过你了?”
谢征不答,似笑非笑地移目过去。傅偏楼登时神情一僵,恹恹嘀咕:“答应了回去和他练两把。输了比试就这么计较,幼稚。”
“谁叫你方才骗我们。”蔚凤不知何时插了过来,朝他冷笑,“傅仪景你真是出息了,早知你做灯的手艺如此之好,我们又何苦到处找师傅学?和清规师弟两人逛得开心么?”
“……”傅偏楼自知理亏, 心虚地转开目光。
“自己动手,到底不同。”宣明聆在旁圆场,“小凤凰不也玩得挺高兴?”
蔚凤不满道:“小师叔,你帮哪一边的?”
宣明聆失笑,无奈点了点他的额角。
“好啦好啦, 仪景也是不想扫兴嘛!”裴君灵捧着她那盏四四方方的河灯“要是早知他做灯那么厉害,我哪里好意思献丑?这样也不错。”
“阿裴是不错。”
琼光苦着脸走来,手上的东西与其说是一盏灯, 不如说是个东拼西凑的球,“我可就不行了。若非施过法术,它早散架了。”
“瞧着容易, 上手才晓得不简单。”
陈不追也摇摇头,笑道,“好在师弟手巧,我跟舅舅算是沾他的光。”
还在写红笺的杨不悔闻言抬眸,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有何难……”
“不难,你倒做个像傅偏楼那样的给我?”
陈勤拍拍他的肩,杨不悔瞬间低头,佯装没听见地继续写字,前边陈不追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