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煦:“上头的贵人,是谁?”
“山里,静檀庵里有两位俗家女弟子,身份不凡,是我们的贵人。”
姜煦:“两位?”
“听说今儿又来了一位,也是馠都女子,倒是不知她好不好相处。”
姜煦:“……”
他隐约已经明白了这二人口中隐晦的意思,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直到他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不得不相信的时候,他忍不住爆怒,回头瞪着山里那座阴影——“我烧了你这破庙!”
那个男子神色大惊,扑上来,一左一右紧紧缠着他的胳膊。
“使不得,使不得啊!”
姜煦:“放手,松开,滚。”
“不成不成。”其中一位男子声泪俱下:“您不能这么干,您这是陷我们于不忠不义啊。”
姜煦是个肯听人说话的住,劝到位了,他愿意停一停。“怎么着?你们的忠义和静檀庵系在一起?”
“您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家昆曲班子得罪了镇上的恶霸,班主师父被活活打死,师娘自绝,值钱物件都被抢走了,我们几个小的本也没活路,但万幸那日在集市上碰着贵人,散了银钱,帮我们收敛了师父师娘的尸骨,赎回了行头,重新搭了院子,还给伸了冤。”
“贵人于我们有天大的恩情,她不过是想听个曲儿,我们就唱唱……唱个曲儿又怎么了?!”
姜煦深呼一口气。
看出来这二位是昆曲班子出身了,有点三脚猫的功夫,缠得是真紧,轻易甩不掉。
姜煦:“放,放开,我不烧了。”
二位男子松了劲,但还是没放。
姜煦:“你们什么曲白天不能唱,非得晚上唱。”
其中一位答:“白天让人瞧见了名声不好。”
姜煦:“晚上名声就好了?”
另一位答:“晚上没人看见。”
姜煦的匕首还在手上闪着寒光:“说的是真话假话?”
他们指着山上:“佛祖在上,如有虚言,报应立现。”
姜煦:“我不信这山上的佛祖,滚蛋。”
他把刀收回了腰间。
两位男子垂手并排站着。
姜煦冲他们道:“等我送你们上去?走啊。”
二位男子终于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上山了,动作十分飘逸利索。
姜煦想了又想,拍了拍照夜狮子的鬃毛,让它去林子立找个不显眼的地方藏起来,他纵身一跃,踩着高高的树枝,像一只轻巧的燕子,悄无声息的滑进了静檀庵中。
第38章
傅蓉微歇着也睡不着, 她多年养成了习惯,在陌生的地方难以安稳入眠。
日头沉下去,院子里点起了灯, 傅蓉微听见两个女子出门屋门说笑。
她再次细细回忆起静檀庵发生的事情。
上一世,静檀庵的丑闻东窗事发时,她是宫里的美人, 儿子养到了三岁。饶是一向不怎么爱出宫门的她,也听闻了这件满城风雨的丑闻。
已故颍川王之妻、翰林院大学士之女林霜艳, 光禄寺大夫家嫡二小姐许书意, 假借出家之名, 多年来在佛祖面前做些不干不净的事。
静檀庵僧人十数名, 全部被治罪。
林霜艳与许书意则被安排到了另一个寺庙中, 强行剃度出家, 佛前终生忏悔。
但还有一个人, 名叫封子行,是他用一篇文章公然撕开了静檀庵的遮羞布, 誊抄了上百份,传阅于市井间,促成了静檀庵的查办。
傅蓉微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在此事结束之后,由区区一介三甲进士,破格提成了翰林院编纂, 与同期的状元郎平起平坐。
太不合常理。
当时傅蓉微身份低微,别说干政了, 见皇上一面都是奢侈, 她当时自己琢磨了一阵,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便没再理会此事。
傅蓉微真正见到这个人,是在萧磐造反那一日。
当时已升至尚书令的封子行携令牌闯宫,猗兰宫前谒见傅蓉微,及时送来了萧磐起兵的消息,叛军已迫近馠都。
傅蓉微问他消息从何而来。
封子行当时说了一句话:“当年静檀庵一案兖王已露了马脚,可惜证据损毁没能将他治罪,臣三年来日日夜夜都在盯着他。”
什么静檀庵,什么证据……
傅蓉微听了个莫名其妙,但却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里。
探清楚封子行所言不虚,危急时刻,傅蓉微将刚满六岁的儿子托付于他。
封子行立誓以性命相护。
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托孤重臣,岂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