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煦指着张显:“死老头,你等着。”
张显心里一咯噔。
这要是被姜煦记上仇,可够他喝一壶的。他见姜煦要走,急忙出声拦道:“王爷,你既然已经知道她有孕了,那你知不知道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愁化解不开啊。”
姜煦又转身回来,沉声问:“她愁什么?”
张显道:“那段时间正是王爷你解毒的关键时候,杜鹃引余毒未尽,在你血脉里格外活跃。她担心这一胎会受影响,担心孩子生下来身体不好。”
姜煦沉默了好一会,敲了敲眉心:“怪我。”
张显连连摆手:“不怪你,子孙缘到了,都是命里早定下的。我这些日子查了不少古籍,还写信给蝮山讨教一二,经推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杜鹃引这毒主要是攻上面,不攻下面,而且你也远远没到肺腑俱摧的地步,顶多只是脑子不大好……你劝劝王妃,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母体的思虑忧愁太多,对胎儿也不好。”
姜煦没功夫和他计较脑子不好这句话,走的时候心事重重。
傅蓉微和林霜艳聊了一下午,黄昏时才离开王府。
马停在角门外。
傅蓉微一出门,便见姜煦背对着门,坐在阶上,撑着半张脸,望着街头来来往往的人,不知在想什么。
他这是呆多久了,怎么也没人进去回个话?
傅蓉微看了一眼门口的小厮。
姜煦没回头,先说话:“是我没让他们进去回禀的,我就是想等着接你回家。”
他们这段日子忙得都没时间温存。
傅蓉微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姜煦搭上她的胳膊,稍许借了些力,站了起来。
傅蓉微解下马缰,却没见着姜煦的马,她问:“你怎么来的?”
姜煦道:“走来的。”
他从傅蓉微手里接过缰绳:“你上马,我牵你回去。”
姜煦一手牵着马,一手拎着一个油纸包的点心,他们皆做寻常打扮,在街上慢吞吞的走着,像融进了市井的烟火中。
闹市一处茶亭的二楼,封子行和林燕梁散值后来此喝茶聊天,不多时几位同僚也不请自来,坐在了一处。他们都是刚从华京回来的,至今还有些恍惚。
这些文臣们终于亲身体会到,兵贵神速四字不是说说而已。
姜煦从决定发兵到拿下馠都,他们都还跟做梦一样。
有人叹气:“姜少帅什么都好,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独断,唉。”
封子行道:“慎言。”
林燕梁打了个圆场:“北梁形势不同,姜少帅的果决正恰到好处。”
封子行从窗户望下去,忽然咦了一声。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黄昏洒下来的日光温暖宁静,馠都城寂静了几日,又恢复了热闹。
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
姜煦牵马走过闹市,傅蓉微看着人,看着景。
茶楼的窗户旁,好几个脑袋挤在一起,看着那二人缓缓而行的背影。
姜煦也不总是那样一副果决古怪的样子。
傅蓉微也不总是一副闲淡雅致荣辱不惊的样子。
他们会在私下里,远离人们的视线,贴近世俗的热闹,互相依存,彼此相爱。
林燕梁道:“……王爷和王妃,几乎从不在人前显露神情。”
封子行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这门亲事是王爷当年亲口向先帝讨的赐婚。”
林燕梁似乎有些迷茫:“为什么我之前总觉得王爷王妃感情不睦呢?”
封子行道:“世上总有些人深情到令人唏嘘的地步,越是情真意切,越是省身克己。林兄,你这把年纪都没弄懂,以后也不会懂了。”
姜煦早就感觉到那一道道打量的目光,他懒得理会。
途经珠贝阁时,傅蓉微盯着那牌匾看了许久。
隔壁的浮翠流丹已经不在了。
傅蓉微道:“我听说浮翠流丹失了一场火。”
姜煦嗯了一声:“我让人烧的。”
那时候他们俩远在华京,傅蓉微吃惊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你手伸得够长。”
姜煦道:“不给他添点堵我难受。”
想必萧磐这一年间疯疯癫癫,也有姜煦的功劳在其中。
回到将军府。
傅蓉微看到了梅香送来的那些小东西,心下了然。
难怪姜煦今日反常。
她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姜煦:“你为何不告诉我?”
傅蓉微道:“不必刻意说,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就如同现在。”
自这日开始,傅蓉微呆在府中养起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