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寒山投身华京,纵然有所筹谋,但也不全是图谋。
垂花门下一个人朝这边拱了拱手,傅蓉微不认识那人,是来找十八娘的。十八娘收了扇子,递到了傅蓉微手里:“找我的,我去一趟。”
傅蓉微点头:“去吧。”
那人穿得糙,长得也糙,与这个韫玉书院格格不入,一看就知是从关外商道上来的。入秋后,天气是凉了,但总觉得日头格外毒辣,傅蓉微受不了日晒,摇着扇子往后面去了。
韫玉书院整个西南角,现在都是十八娘在用,再过一道垂花门,就是十八娘的住处。
傅蓉微走进了内院,这里有山有水,树荫疏密有讲究,是精心设计过的景致,傅蓉微不是第一回 进来,可今天忽然发现有点不一样。
屋前架起了几个竹簸箕,里面晒着各种药草。
傅蓉微好奇地去看,她不擅药理,也看不出门道,而且几个篮子里晒得药翻来覆去也就只有那么几样,傅蓉微只能认出一个小茴香,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
十八娘回来时,手里头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包。
傅蓉微问:“你怎么还搞起这些玩意儿了?”
十八娘找了个空簸箕,打开牛皮纸包,把里面的东西铺了进去,是一种叶尖猩红的草。
傅蓉微:“这又是什么东西?”
十八娘说:“香料,中原没有,让西域商人给我捎来的,闲来无事,捣点香打发时间。”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傅蓉微可不信这话,韫玉书院新建,十八娘分明已忙得脚不沾地了。
傅蓉微缠着十八娘一直问。
十八娘便教她认了几样:“那是白芷,乳香……棕褐色的一个是安息香,一个是沉香,哎,你别吸进嘴里,没有像你那样闻的……”
傅蓉微搓了搓手指,用帕子擦干净,道:“那你忙吧,我不扰你了。”
说着便告辞。
下山路上,马车晃晃悠悠,傅蓉微支着额头眯了一会儿,车里迎春掀开桌上的香炉,将已经烧完的香灰挑了出来。
傅蓉微盯着那盘香灰,记起了几年前,花吟婉还活着的时候,她其实也是喜欢玩香的人。
但碍于身份低微,手里银钱有限,花吟婉很少调制。
花吟婉有一本手记,是在她身死后,傅蓉微整理房间发现的。
也正是那本手记,有一味三吞云香,用久了可使男子精失化源。傅蓉微才意识到,平阳侯的子嗣不茂,大约是花吟婉的报复之举所致。
当年傅蓉微处境艰难,那本手记她不敢留,怕不小心被人察觉,令花吟婉留不住哀荣,于是混在纸钱中一并烧了。
傅蓉微现在有点后悔了,都怪自己当时脑子轴,只单独毁了那一页便是,何苦将那唯一的念想都撇了。
不过,那手记上的内容,她稍一回忆,还是能记起些许的。
有一味安息香,倒是格外有印象……
傅蓉微回了府,还忍不住琢磨这件事,她心里存了疑便过不了夜,吃不香也睡不安稳,于是叫人请了太医来。
太医为她请了脉,叮嘱了几句日常保养,傅蓉微开口打听:“丁太医不急着走,请问你对香料可有研究?”
“香料配方也多是参照药理所制,臣略通一二。”
“那好。”傅蓉微道:“请太医帮我参详一个香料配方,白芷,乳香,沉香,安息香,小茴香……可能有稍许遗漏,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西域药草,叶尖猩红,丁太医可知晓这草药的来历。”
丁太医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听着像是寻常安魂香的配方,但那株西域药草却又不寻常,臣浅见寡闻,须回太医署查阅一番再给王妃答复。”
傅蓉微听到安神香,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神色冷淡地点头:“有劳了。”
丁太医也不敢耽搁,回了太医署,立马查阅了一些古树,又请教了几位前辈,才一脸严肃的回禀给傅蓉微:“王妃所形容的那种草药,确系产自西域,但书中没有详载它的名字,当地民间多俗称其为一点红,或者叶尖红。此药有剧毒,经炮制后可减缓毒性,但误服还是会伤及性命。”
有毒?
傅蓉微更是不明白十八娘弄这种东西做什么,她现在不是在为韫玉书院办事,就是在为姜煦办事。
想起那位从商道上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
韫玉书院指定是用不上这种东西,那只能是供给姜煦的了。
傅蓉微心中存疑惑,却按下不提,次日再前往韫玉书院时,却没见着十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