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伸出手指:“首先,是我的身份,我不知你具体是何时查明的,一直等着你开口问我呢,可你却迟迟不提,你早知晓我的身世吧?”
傅蓉微:“曲江章氏。”
十八娘:“没错。”
傅蓉微低头盯着杯中酒,说:“我并不想揭你的痛处。”
十八娘道:“王妃苦心我明白,可今日听了颍川庾氏的名字,我想,有些事情不该瞒了。”
傅蓉微是有不解:“这颍川庾氏与你有何关系?莫非是当年与你定亲的人家?”
十八娘:“那倒不是,庾氏隐世已久,已有几代不与世家通婚了。”
傅蓉微:“原来如此。”
十八娘:“但是这个庾寒山……”她停顿了一下,心下多少品出了些心酸,叹了口气,道:“我有话直说了,不绕弯子,我和这个庾寒山幼年交好,青梅竹马,相处近十年,早生情愫。但是章氏与庾氏自来没有通婚的打算,我到了议亲的年纪,被许给了他人,自然要与他断了联系。”
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埋着一位少女死去的芳心。
多年来,没有人在意十八娘心上横着那道伤疤,其实从里至外经历过无数次的撕扯,早已无法愈合了。
傅蓉微已心生不忍。
十八娘继续道:“那年我被沙匪劫持后,家里人对外称我死了,但世家里那些心思,骗外人可以,瞒不了自己人。多少年了……快十年了吧,庾寒山一直四处打听我的下落呢,还不肯放弃呢。”
傅蓉微:“你知道他在找你?”
十八娘点头:“自我掌权后,我就知道了,但是我们俩这种境况,不如不见。”
傅蓉微:“所以他有可能是终于查到了你的线索,到华京来找你的?”
十八娘道:“不好说,但那个人是个很难啃的骨头,不好打发,假如他真的问到王妃面前,王妃不必费心为我遮掩,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傅蓉微应了好。
庾寒山在一个濛濛雨天到了华京,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一席青衫头戴一顶斗笠,牵着一匹马,连个随从也没有。
封子行在自己府上招待他。
庾寒山虽接任家主许多年,但其人还很年轻,刚过而立之年。
封子行和他谈了些年少旧事,又谈了些山水见闻。
庾氏百年底蕴,家主学时渊博,无论聊什么都令人感觉十分舒适。
彼此寒暄了一阵,庾寒山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只竹筒:“实不相瞒,我近些年走访各州其实是为寻一故人,前段日子得到消息,华京或许能圆我夙愿,故前来一探。”
那只竹筒精致小巧,被他的主人保存的非常好,外表打磨得光滑碧绿。
庾寒山打开竹筒,里面抖落成一张画。
“封兄,您见见此人。”
庾寒山为了寻人亲手作的画,眉目的轮廓极其清晰。
封子行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再细打量,即刻就想到了傅蓉微的座上宾,那位名叫十八娘的女子。
封子行没有立即说明,而是问道:“不知此女子与庾兄是何关系?”
庾寒山双目幽深地看着他:“封兄不问此人是谁,反而先问她与我的关系。看来我这回终于找对了。”
封子行自己说漏了嘴,落了下风,心里懊恼不已。
庾寒山道:“我得到的消息,此女子在华京频频现身,且经常出入姜宅。我知晓那是摄政王的府邸,如今摄政王带兵征伐在外,宅子里女子主事,我不便上门冒犯,还请封兄引见。”
封子行没法再推辞,先安置庾寒山住下,又往姜宅走了一趟。
“不知王妃招揽到府上那位十八娘究竟是何来头,庾寒山多年来一直在寻这位故人的踪迹。”
牡丹花期快到了,傅蓉微正在饲弄她那几株看上去有点糟糕的花草。听了这话,傅蓉微正色道:“他进城那天,我在城楼上见着了,此事我知晓一些内情,你带他来吧。”
封子行这便明白了。
傅蓉微去了十八娘的屋子。
十八娘身上其实已经看不出旧时世家闺秀的影子了,她在商道上浸染风沙,更爱异域女子的打扮,身上饰物是色彩艳丽的宝石,腰间常挂一把价值不菲的弯刀,或者镶金嵌玉的马鞭。
傅蓉微道:“他能在华京打听到你的踪迹,是真的不容易,十年间不曾放弃过,也是难得。”
十八娘道:“是啊,这情该领,他惦记了我十年,我总归要当面道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