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笑了:“你那些黑店啊……生意可还行?”
十八娘道:“黑店生意现在也不让做了,偶尔黑吃黑挣个仨瓜俩枣,哪够花啊。”
傅蓉微道:“华京拨出去的银两远不足以撑起一队军马,他带着镇北军在外半年多,是用你的钱养着的?”
十八娘连连摆手:“可不是我,我也没那本事,不过,他的钱来路确实有点问题,出去混的迟早要还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有个心理准备。”
傅蓉微收到了她的警告,心生不祥:“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十八娘又摆手:“不能说,这可说不得,泄露军密可是死罪,你也别难为我。”
一句话把傅蓉微拿捏死了,说不出别的话。
林霜艳来得晚些,她脸色不大好看,一来就跟傅蓉微倒怨气:“林燕梁最近可是得了闲,天天上我家纠缠,你能不能多给他安排点事做。”
傅蓉微稍显无奈:“华京最近确实没什么大事。”
封子行带了六个孩子来。
傅蓉微拍了拍萧醴的肩,道:“皇上自己去挑一个合眼缘的吧。”
孩子都知道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封子行在进门前还筛掉了两个言行拘谨趋奉的。
封子行走过来:“王妃。”
傅蓉微招呼他一起:“都不是外人,旧友重聚,坐下聊。”
春末夏初,正是草木生机最勃的时候,几个半大的孩子在庭院里互相认识。
傅蓉微眼神空落落的,记忆不由得追远,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生活的侯府一隅,还想起了满院子的玉兰树,尤其是自己窗前每年春天开得格外着急的那一株。
三个女人都到了爱想旧事的年纪,彼此间都沉默着,偶尔能听茶盏碰撞的声音。
十八娘轻轻唱念:“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①……”
傅蓉微心肠冷硬似铁,虽听出词中哀意,但一时未有反应。
林霜艳对此更敏感些,立即道:“十八娘也有少时怀念之人啊?”
十八娘是个坦荡人,并不遮掩曾经,道:“怀念的不仅是人,还有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啊。”
林霜艳好似被勾起了心底柔软,温和的笑了:“我年少时,也快乐得很,小时候,总觉的爱是最寻常的东西,不用费什么心思,伸手就能轻易取到,当时年纪小,天真犯傻,并不知人是不断来去的,总有告别的一日,不是我走,就是别人走。”
傅蓉微的年少时光没什么好怀念的,一片昏暗荒芜中,只有花吟婉是一抹温柔的月光,始终笼罩在她身上。
“我姨娘其实不是个软弱的人,我小时候看不透,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怨她过于逆来顺受,直到她故去后,我看到她的手札。姨娘死后,我才从听她身上学到了一句话——永不原谅,永不宽恕。”
傅蓉微这些年来从不敢忘,也不敢释怀。
萧醴好似已经有了选择,他在一群孩子里找了个眉眼长得最温柔的,一直在与他说话,几乎不看其他人了。
傅蓉微问封子行:“那是谁家的孩子?”
封子行道:“那是邱颉的儿子,年纪不大合适,已经九岁了,哦,他爹最近整理刑部卷宗,忙得顾不上他,把他仍我家读书了,我今日其实是顺便才把他捎上,想不到皇上竟看中他了。”
傅蓉微:“邱颉愿意送儿子当伴读?”
封子行一抚袖子,道:“他那个人啊,对儿子不怎么上心,若是皇上看中了,王妃也觉得可行,我与邱兄说一声便是,反正那孩子现在也是跟着我读书,以后陪在皇上身边一起听学,倒是更省事了。”
傅蓉微道:“那就顺着皇上的意,他想要谁就定谁。”
萧醴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有点死心眼了,他既已有了主意,其他人真就一眼也不看,很快就跑回了傅蓉微身边,道:“姨母,朕觉得邱家公子极好。”
傅蓉微道:“你觉得好,那就是好。”
伴读的事就这么敲定了。
那孩子名叫邱允恭。
傅蓉微单独将他留了下来,没有考校功课学问,而是随便聊了几句家常。
邱颉的妻子因心疾早逝,故去时留下的这个孩子才刚满六岁。邱颉是个刚正的人,不曾痴迷于女色,妻子故去后,再没有续弦,不过他实在太忙,儿子扔在府里一直由下人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