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盯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
姜煦服下药之后,就有点昏昏欲睡,傅蓉微来不及带他回府,便就在议事厅里面的隔间里,看着他睡下。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均匀平稳,傅蓉微吹灭了灯,轻轻走到外面,叫来了裴青,盘问怎么回事?
“其实有段日子了。”裴青说:“不仅仅是这半个月,大约半年前,少帅时不时就要被头痛给闹一回。”
傅蓉微问:“军医怎么说?”
裴青道:“营里新来了一个军医,是少帅亲自带回来的,名叫张显,自从他来了以后,少帅便只用他。听张显说,少帅的病暂且还去不了根,只能用药压着。他给配的那些药,就是些寻常的安神药,服下后强行催着少帅睡着,那股难受劲儿多半就过去了。”
傅蓉微想去见见那位军医,却被告知他不在军营,出去采买药草了,傅蓉微只好作罢。
姜煦这一觉昏睡了近五个时辰,醒来时,傅蓉微正背对着他,侧身枕在床榻外侧,她和衣而卧,身上也没搭被子,像是累极了刚眯过去不久。姜煦给她搭了一件厚实柔软的狐裘,她没醒。
姜煦出门,裴青迎上来:“少帅昨夜休息好了?”
姜煦点头说好了,道:“她问你什么了?”
裴青回道:“问了有关您的病,她说想见见张显,可惜张显这几日不在,没见成。”
清晨天上又飘下了雪沫子,在姜煦的眼前乱舞。
姜煦的脸色显出不同往日的苍白,他回望了一眼屋里,交代道:“以后她再问你有关我的病,就说不知道,把这话也交代你给你哥,一个字儿都不许乱讲。”
裴青说明白。
傅蓉微还没醒,姜煦在前厅里看了几分军报,华京的城防基本已布置完成,北边连着关外的岗哨,有镇北军扎根于山中,几乎不用操心。
令人日夜难安的还是南边,冀州的驻军已超三万,萧磐正在等一个时机。
姜煦准备发兵北狄的决定,除了封子行,没有任何人赞同,其中甚至包括他的亲爹姜长缨。
他们都不晓得北狄会到怎样可怕的地步,如果放纵不管,那就是纵容一头恶虎在不断的膨胀野心。
他们并不认为现在的北狄可以强悍到越过边防攻占华京。
倾尽所有兵力财力去应对一个不一定会发生的可能,他们不能理解。
姜煦知道,这只是他众叛亲离的第一步。
傅蓉微沉沉一觉醒来时,身上罩着厚实的狐裘,案上燃着安神香,她睡得暖洋洋的,精神也恢复饱满。
一切都是姜煦布置的。
傅蓉微发现,有一个身手太好的夫君不是什么好事,他能悄无声息的安置好一切,又让人毫无察觉。
比如现在,傅蓉微还没说话,只是穿上绣鞋走了几步,坐障外的姜煦便出声道:“你醒了。”
傅蓉微:“迎春呢?”
姜煦起身,到外间把迎春唤了进去。
迎春捧了清水让傅蓉微洗漱,又帮她松了发髻,重新挽了个新式样。
府署里不会准备女人用的东西,傅蓉微素面不施妆容,出现在姜煦面前,占了姜煦的主位,坐下了。
姜煦只好退一步,坐在旁侧,轻笑道:“夫人这是要训示?”‘
傅蓉微垂着眼,并不看他,姜煦那张脸对她过于特殊,看一眼就能把她的底线搅弄的乱七八糟。她说:“昨天夜里原本是准备了很多话要问,可现在忽然不想开口了。”
姜煦道:“有些无关紧要的话,等以后再说也无妨,现下,我们的心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不仅仅是馠都,更是天下。”
傅蓉微沉默了片刻,接着他的话道:“也不仅仅是天下,我这一生,绝不再做孤家寡人。”
姜煦道:“放心,你有我,我有你,我们都走不到那一步。”
傅蓉微终于偏头看了一他一眼,勾起唇角笑了:“你有事瞒着我,你在费尽心思的圆一个谎。”
她的眼里满是疏离和犀利。
姜煦面色如常:“是你多疑了,夫人。”
傅蓉微抚摸着袖中冰凉的翡翠珠子,以及那方温润的印章,微合双目,道:“是疑心重,习惯了,身边没有省心的人。几年前,你刚开始头痛犯病的时候,你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你根本没想弄清楚缘由,也从未想过治好这个莫名其妙的病,你只做了两件事——忍着,瞒着。昨夜我穷思极想,把脑门都想穿了,只推出了唯一合情合理的猜测。因为你已清楚缘由,更明白这病不好治,所以,你不问不想不求,这也是你上一世经历过的吗,姜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