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完全不在意皇上的死活,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
活着的人凭什么受难。
姜煦伸手攥住了圣旨,哑着嗓子道:“点兵。”
他又要去重复上一世所经历的惨烈了。
馠都依然守不住。
城防营降了萧磐,禁军且战且退。
皇城里的太监宫女乱成了一团。
琼华宫中,蓉珠抱起了孩子,萧醴已经四岁,长得精致漂亮,乖巧的依偎在蓉珠怀里。
蓉珠贴着儿子的脸颊,落下一滴泪。
一道袅娜的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停在了蓉珠面前,隔着几步远,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唯独这位女子衣裙头饰华贵且一丝不苟,冷静的笑道:“德妃娘娘,该做决定了。”
蓉珠看着她的脸:“岚婕妤,真的是你。”
岚婕妤一改往日的素淡,打扮得十分浓艳,像一朵妖冶的虞美人。她说:“一直都是我,我替王爷来做说客,德妃娘娘,孩子而已,不金贵,没了一个还能再有,命若没了可就一了百了。”
蓉珠沉默着。
岚婕妤柔和道:“当然,在您眼里,他不仅是个孩子,他是即将继位的帝王,等他登基了,你就是皇上的生母,被天下尊为太后,你将站在宫城之巅,把我们这些蝼蚁都踩在脚下。”
蓉珠是想过,但是没想这么细腻。
岚婕妤的一番娓娓道来,反倒令她心里在期许的同时,燃起了深深的不甘。本该就如同她说的那样,她在宫里熬了这些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尊荣富贵就在眼前,她马上就要一步登天了。
萧磐毁了这一切。
岚婕妤道:“王爷传信告诉我,他与德妃娘娘有旧日的情分,无需我多言,只要浅浅提一嘴,您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的确,蓉珠与萧磐早有接触,三年前萧醴刚学走路时,一次不慎走丢了,是萧磐恰好碰见将他抱回了琼华宫。他们之间的纠葛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若即若离,若有若无。
直到太后丧期满,萧磐回到封底,蓉珠仍时常想起那个风流儒雅的人,以及他那张体恤入微的嘴。
宫里寂寞的女人拒绝不了这一套。
蓉珠也难以克制心底的柔情发芽。
萧磐留给她一抹落不下的余晖,直到他起兵造反的消息传回馠都,蓉珠才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她看着岚婕妤,苦涩的问:“王爷要你对我说什么?”
岚婕妤道:“王爷与这个孩子有着斩不断血脉牵绊,毕竟是王爷的亲侄子,王爷不愿背上残杀同宗皇族的骂名,所以,王爷希望这孩子能在合适的时机病重不治,此事还要靠德妃娘娘成全。”
蓉珠道:“形势于我不利,我明白,可王爷怎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想要谋取天下,至少也该体恤人性,我是一个母亲!”
岚婕妤欣赏着她的狼狈,不紧不慢道:“您首先要活着,才能当好一个母亲。假如德妃娘娘实在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只是……这份从龙的头功,可就是我的了。小殿下注定是不能活的,德妃娘娘,你们母子一场,你这些年为了他备尝艰苦,也该他为你尽一份孝心了,是不是?”
岚婕妤的身份至今是个迷。
当年傅蓉微信中暗示她小心这个人,但当时的同蓉珠位列四妃之一,又有皇子傍身,根本没把一个低位妃嫔放在眼里。更何况,岚婕妤蛰伏的太好了,谁能料到平常一个不争不抢一声不吭的婕妤,竟是只咬人的恶犬。
岚婕妤握了一根银针在手里:“德妃娘娘早做决断。”
隔在内外阁之间的屏风轰然被人推倒。
蓉珠和岚婕妤谁也没想到屋里竟然还藏着人,一同惊愕的转头望去。
“淑妃?你怎么在这?”
淑妃指着鼻子怒骂:“幸亏我在,否则还不知你们两个贱人如此恬不知耻!”
淑妃的骄纵莽撞数年如一日,从不知反省悔改。宫里人人都知道她是个没脑子的摆设,年岁稍长了些,皇上待她也冷了,淑妃单靠着皇后的纵容,也闹不成什么大麻烦。
岚婕妤正想刺她两句,淑妃撒起泼,两步冲上前从蓉珠怀里抢走孩子,调头就跑。
原本还踌躇不定的蓉珠,经这一番刺激,当机立断与岚婕妤站到了一起,追出门去:“你要把我的孩子带去哪?”
岚婕妤沉下脸:“除了皇后,她还能去找谁,真是麻烦了。”
姜煦从华京到馠都,最快也要三天。
凤仪宫里,皇后被一众文臣吵得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