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旁观着,忽然发现,女人一旦生了孩子,总会无端变得更柔软。现在蓉珠身上已经找不到当初她待字闺中时,那强自按捺又不自觉流露的野心了。
傅蓉微道:“假如现在我再问你,前程和孩子二选其一,你会怎么做?”
蓉珠还没回答,却下意识收紧了胳膊,抱紧了孩子。
答案不言而明。
蓉珠问道:“非要二选其一吗?”
傅蓉微得到了答案,不再难为她,道:“不用了,保住你的孩子,他同时也是你的前程。”
孩子仍旧哭闹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微弱,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当娘的心疼。
傅蓉微伸出双手,道:“让我抱一抱吧。”
蓉珠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交到了她的怀中。
傅蓉微抱婴孩的姿势十分娴熟,她让孩子靠在自己胸前,轻轻晃着,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孩子渐渐止住了哭闹,脸颊鼓成了一个小包子,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傅蓉微问:“小殿下有名字了?”
蓉珠点头,道:“皇上亲自取的,单名一个醴。”
萧醴。
皇上很看重,他不能再失去子嗣了。
傅蓉微把哄睡的小皇子还给蓉珠,道:“大姐姐,他身上牵着的不仅仅是你的前程,还有你的命啊。”
蓉珠明白其中利害,目光坚定,对傅蓉微道:“帮我。”
萧磐那张造反的脸浮现在傅蓉微的眼前。
傅蓉微暗下了神色,道:“我自然帮你。”
翌日清晨,傅蓉微装昏一天的辛苦得到了回应。
朝野上的风声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凤仪宫被问罪。
皇后训斥淑妃骄纵不懂事。
于是淑妃被禁足罚俸。
傅蓉微在后宫中堪称一战成名。
蓉珠终于出了一口久郁于心的浊气。
傅蓉微身为臣子妻暂住琼华宫,皇上不方便时时探望,正巧蓉珠早产的身体亏损厉害,仍在休养中,倒是维持住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皇上临幸的少了,琼华宫自然而然没有以前那么扎眼了。
傅蓉微有些算不清楚现在宫里的情势,毕竟时间和人都变了,世事无常,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料不准接下来的方向。
蓉珠的身体养好一些后,傅蓉微会陪她到宫苑四处走走,散散心。
平阳侯在宫外物色到的奶娘,也及时送到了宫里。
蓉珠把孩子交给自己人照顾,也能更放心些。
这一日午后,傅蓉微和蓉珠在宫苑的亭林下纳凉观景,一个宫女忽然跑了过来,是琼华宫里伺候的,蓉珠起身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事?”
宫女福一礼:“回主子,太后娘娘忽然驾到,说是想念小殿下了,此时正在琼华宫逗殿下玩呢!”
蓉珠当即吩咐回宫。
傅蓉微默默跟在后面。
蓉珠心有不解,走了一段路,说道:“奇了怪,太后娘娘一向深居简出,不问宫中事务,醴儿生下来那日,也没见太后亲近,怎么今日忽然转了性?”
前面的宫女知道这是她们姐妹间的贴己话。
可却迟迟没听见傅蓉微回应。
蓉珠一回头,发现身后竟空空如也,傅蓉微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且悄无声息,没留下一点痕迹。
就连身后本该跟着伺候的两个宫女也没影了。
蓉珠僵立了一下,许多念头在脑海中纠缠着闪过,最后还是着落在了孩子身上,她吩咐丫头在宫苑里寻人,自己先一步回宫。
宫苑里的景致处处透着江南的温婉和精致,楼阁掩映,廊庑缦回,山石错落有致。
傅蓉微被人从身后捂紧了嘴,逼在了角落里,面朝一座假山,脸颊抵在粗粝的山石上,动弹不得。傅蓉微垂眼瞥见了玄色的宽袖,咬牙挤出了两个字:“王、爷。”
一声轻笑:“三姑娘不必回头看就知道是本王,是因为一直有所惦念,还是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四个字实在太恶心了,傅蓉微宁愿承认是她有所惦念。
——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要他的命。
傅蓉微喘息都困难了,道:“请王爷高抬贵手,想必您也不愿意见我折在这里吧?”
萧磐道:“三姑娘该不会想故技重施再晕一回吧,同样的招数两次可就不好使了。”
他到现在仍然称呼她为三姑娘。
傅蓉微感到颈后掐着她的力道稍稍松了些,她却不敢乱动,现在这个姿势,要么保持前倾顶着山石,要么退后靠到萧磐的怀里,怎样都不舒服。
傅蓉微背对着他道:“王爷截我到这来,到底有何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