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珠在傅蓉微面前没有余力继续强撑下去了,她带着傅蓉微到里间,孩子正在摇篮里熟睡。
“第一次是莫名其妙的早产,至今没查出问题出在哪里。第二次是我的孩子差点被捂死在被子里,亏我发现及时,救了下来,他的脸都憋紫了。第三次,也就是两天前,我宫里爬进了一条蛇,我守着孩子彻夜不敢入眠,眼睁睁见那蛇游进了我的帐子里。”蓉珠道:“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人能信,只有你能帮我了。”
傅蓉微皱眉道:“宫里为什么会出现蛇,谁敢养蛇?”
真是个新鲜手段,上辈子没见过的。
蓉珠道:“正因为不知,所以才可怕。”
傅蓉微拉下襁褓一看。
早产的孩子不会太强壮,眼睛能睁开了,却蒙着一层空茫,哭声也弱得跟小猫似的。
蓉珠早就遣退了左右。
傅蓉微问:“孩子是奶娘在喂?”
蓉珠点头。
傅蓉微道:“谁送来的奶娘?”
蓉珠道:“皇后执掌六宫,是她安排的。”
傅蓉微直言道:“不可信,给父亲写信,让他找两个靠谱的奶娘,亲自盯着送进宫里。”
当年傅蓉微诞下孩子就没敢用宫里的奶娘,是她自己亲自喂养的。
但蓉珠早产身体亏损严重,哺不了孩子,只能用奶娘。
傅蓉微刚刚进门时,就已经将琼华宫的布置收在眼里了,她说:“你宫里放了这么多人,一定有不干净的,管好你的卧房,除了心腹不允其他人靠近,蛇这种东西……”
她说了一半忽然停下来。
蓉珠忍不住追问:“你说啊。”
傅蓉微慢慢回忆着,道:“我听说有些深山老林里的养蛇人,有的是用笛声操控,有的是用药粉引诱。”
蓉珠一点就通透:“那夜我没有听到笛声。”
傅蓉微道:“那就把屋子彻底清理一遍,孩子身上用的东西,也要清洗干净。”
蓉珠听着她有条不紊的推测和安排,渐渐也平复下来,吩咐人一样一样的照做。
傅蓉微站在檐下盯着院子里做活的人。
蓉珠把孩子放在随时能看见的地方,踱到了傅蓉微身边,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何放弃进宫的机会了,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你早就预料到日后凶险了?”
傅蓉微道:“你还记得春狩时,那个在江坝围场被害死的歌姬吗?”
蓉珠:“当然。”
傅蓉微道:“宫里就是搏命的地方,赢了,就是泼天的富贵,输了,就是万劫不复,端看你敢不敢赌了。”
蓉珠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也都明白,我以为自己会赢的,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世间恶鬼的嘴脸远超她的想象。
蓉珠:“前些日子你寄给过我一封信,劝我藏锋守拙,潜龙勿用,不是我不肯听劝,实在是停不下来了。”
皇上也没料到这孩子来得如此快。
蓉珠道:“以前的事情,我向你诚心道歉,都是一家的姐妹,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傅蓉微没搭腔。
一家的姐妹,旁的事儿都能揭过去,唯独花吟婉过世一事她不能释怀。
蓉珠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却没瞧出什么波动,她苦笑了一下,深感无奈,傅蓉微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把情绪都挂在脸上的丫头了,她回忆这些细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最终追溯到那日姜家登门议亲时,她们在梅花亭的私谈。
原来是因为姜家……
可笑蓉珠那时还以为傅蓉微真心帮她绸缪,帮她谋取与姜家的亲事。
傅蓉微此番进宫有两重身份,一是德妃的娘家姐妹,二是新嫁的姜家妇。姜煦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傅蓉微自然也身有诰命,皇后母仪天下,乃内眷之首,傅蓉微该去中宫拜见请安。
所以她在琼华宫稍微修整了一番,便有皇后宫中的女官前来接人。
傅蓉微跟着女官前往皇后的凤仪宫。
这位女官年纪稍大,眉眼凌厉,心性老辣,路上她主动与傅蓉微聊道:“少夫人是第一回 进宫吧,倒不像那等眼皮子浅的,一路诚惶诚恐抬不起头,瞧少夫人通身的气派,宫里许多娘娘都望尘莫及呢。”
傅蓉微对上她的目光,感受到其中明晃晃的嘲讽。
该来的还是来了,逃不过。
当初江坝围场她与皇后和淑妃结下的梁子,现在终于等到了撕扯的机会,谁都不会让谁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