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回头看着他:“怎么?我的身体看上去不好吗?”
裴碧一时语塞,他在军中多年也没遇见过这般刁钻的问题,这位少夫人身上怕是长了刺,扎手。裴碧嘴角一耷:“属下不该多嘴。”
傅蓉微心烦意乱之余,没有闲暇关注裴碧的神情。
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她现在的丈夫是姜煦,不是皇上,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华京,不是馠都。她不再需要踩着别人的骸骨来保自己的命。她应该低下头多看一看那些在尘埃中挣扎求生的百姓。
迎春和桔梗已经歇过一觉,听见傅蓉微进门,同时起身,点了灯,伺候她把衣裳换下,又备好沐浴的热水。
傅蓉微泡进水里,靠在桶壁上合了眼,她也没料到,就这一会的功夫,竟然也能睡过去,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中的雪原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却有一道白浪冲了过来,带着飞扬的雪沫子,靠的进了,才看清是一骑精锐,为首者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姜煦。
那道白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眼前,梦中的傅蓉微来不及躲,惶然抱紧了双膝,那些铁骑像虚幻的风一样,拂过她的身体,逐渐远去。
傅蓉微遥望着他们远去的影子,转动了一下眼睛,却没醒。
玉关天堑,姜煦今夜带兵发起了第一次主动突袭。
雪已经比膝盖还要厚了。
姜煦只带了小股精锐,狂卷了北狄驻在附近的一处营地,俘获近千北狄军士,大获全胜。
营地里点起了火把,姜煦斩杀了营地的将领,以及半数不肯降服的士兵,优哉游哉地下令:“搜,把能用能吃的都搬回去,今时不必往日,咱们手头紧,再不能大手大脚了,得学着会过日子。”
北狄军中过冬储备的牛羊冻肉都给抬了出来,还有几大坛子好酒,成箱的兽皮。
姜煦一声令下,全部带走。
他们退守玉关,正好裴碧的信连夜传回了营地。
姜煦卸下战甲,伏在灯下拆了信。
裴青很是惊讶:“还不到一天吧,竟然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姜煦一目十行看完了信,递给裴青,道:“确实快,不简单。”
裴碧在信中详细述说了今夜对孙府的试探,以及傅蓉微的猜想。
姜煦与裴青四目相对,渐渐笑不出来了。
裴青不可置信:“孙大人,孙舟远,怎么能是他呢……孙大人多好的一个人啊。”
姜煦心里的复杂比裴青更甚。
上一世,没出过这档子事。
上一世,孙舟远在华京守了近二十年,兖王造反攻破了馠都,姜煦带着小皇帝北上,国土割裂,北梁定都于华京,他效忠于皇室正统血脉,以后得仕途也算得上是平步青云。
裴青沉默了一会儿,又嘀咕道:“一双儿女被绑,生死不明,假如换做是别人,也会难以抉择吧……”
姜煦终于开口,道:“他不该轻易去染指军饷,这已经是死罪了。”
他一双儿女的命金贵,镇北军十万将士的命也不贱。
假如筹谋烧毁粮饷的是北狄人,孙舟远的罪名上还要再加一条里通外敌。
裴青道:“阿兄在信中说,少夫人没打算立即抓人治罪,怕误了那两个孩子的性命,他们想着尽量把孩子保下来。”
姜煦把信扔进裴青怀里:“你跑一趟玄鹰营,把信交给父亲,听他定夺。”
裴青应了一声哎,揣着信出了营地。
山巅上已亮起了天光。
傅蓉微泡在微亮的水中,睡梦里无知无觉的滑了下去,水没进了口鼻,她挣扎着呛醒了。
被撵到外面伺候的迎春和桔梗急忙跑进来,慌手慌脚地用袍子裹住她的身体,扶着她出了浴桶。
迎春把火盆移到了床榻前。
桔梗用毛巾拧干傅蓉微的头发上的水。
傅蓉微回味着方才的梦,发现根本压抑不住心底滋生的想念。
分离有一段时日了,她真有点想他了。
裴碧次日等到快午时,傅蓉微的院里才刚有了动静。
傅蓉微罕见多贪会觉,宅子里上下谁也不舍得去搅扰她,毕竟前段时日她的辛苦众人都看在眼里,姜夫人多亏了她的照顾才能顺顺当当的养好病体。
裴碧递了话进屋,他要去见孙舟远了,问傅蓉微是否一起去。
傅蓉微原本没想见的,经过裴碧这么一问,临时改了主意,见一面也无妨。
既然一起见,便不必去州府了,傅蓉微直接下了帖子,将孙舟远请到了姜宅里。
孙舟远接到了帖子,一刻也没敢耽误,匆匆赶来了姜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