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姜夫人跪坐在中央,双手合十无言祈求。
傅蓉微也学着她的样子,跪坐在旁边,问道:“母亲求的是何方神佛。”
姜夫人闭着眼,淡然回答:“神佛大概是没用的,我求的是姜家祖上,请前辈们的在天之灵庇佑。”
听起来确实比神佛更靠谱些。
傅蓉微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一片空茫茫,像是陷进了虚无中,她放任自己沉溺在其中,然后见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姜煦。
但却是一个浑身是血,骨肉嶙峋的姜煦。
是曾入梦向傅蓉微复命的那个姜煦。
傅蓉微一个激灵,惊醒了。
夜深了,巡逻的士兵见马车里灯仍然亮着,来劝她们休息。
姜夫人示意熄灯。
灯灭了,她们呆在黑暗中,姜夫人拖过那条狐狸毛的薄毯,搭在傅蓉微的身上,道:“这都是常见的事了,多遇见几回就习惯了,好好休息,会没事的。”
傅蓉微轻轻的“嗯”了一声。
姜煦夜里奔上了佛落顶,第一件事便是找姜长缨会和。
姜长缨当初决定带兵先行一步,其实是一脚踏进了一个圈套。
他门在馠都收到的情报是,边关附近匪患猖獗,劫掠了好几个村庄。
姜长缨行至佛落顶,与此地的山匪碰上了,才发现事情不简单。
根据姜长缨留下的消息,佛落顶的山匪囤积了大量的兵器和火药,甚至在山下到处抓铁匠,他们还在山里建起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军械厂。
这事可就大了。
山匪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在地处边关的位置,他们所囤积的兵器和火药,是打算用在谁身上?
姜长缨是绝不能坐视不理。
守在此地斥候将这几日的情形,事无巨细的回报给了姜煦。
佛落顶的山匪头子姓梁,单名一个雄字,梁雄。
姜长缨到了佛落顶附近并没有急于行动,而是耐心勘探了两日,才做出谋划。姜长缨是正经向山上递了拜帖,被梁雄请上山做客的。
时间正是今夜。
姜煦在抵达佛落顶山脚之前,姜长缨已先一步前去虎穴刺探了。
姜长缨的计划也很明确,今夜行动,由他在宴席上拖住山匪,姜煦带人抄了他们家的老巢。
一窝不成器的山匪怎么可能与朝廷的军队抗衡,随便动动手指头,铁骑压过来,也就足够掀了他们的家里。
但其中有两层顾虑,令姜长缨未能妄动。
一是,山上藏着的铁匠都是被劫的平民百姓,也是山匪门握在手里的人质。
二是,山上囤积的火药量大,足以炸翻一整座山,一旦山匪们见状不妙,被逼上绝路,点燃火药同归于尽,到那时情况将无比惨烈。
姜长缨给姜煦的命令,就是先找到囤积兵器火药的地方,确保守住,不能有意外,其次,才能放开手脚收拾这帮山猴子。
姜煦骑马在山林中穿行。
他在军中是专做这个的,他用兵爱走险招,擅长奔袭用阵,刺探刺杀是他最拿手的本事。
姜煦既然上了山,别说是一个军械厂,哪怕就是老鼠洞,也不会漏下一个。
山匪的老窝里,正歌舞升平。
姜长缨带了人来,但不多,双方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姜长缨没有翻脸,梁雄也没拦着他的人跟上山,毕竟来的人不多,瞧着也掀不起浪。
匪窝里还有女人,想来都是从村子里抢来的,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带着一身的伤,满脸是泪的在一群男人面前扭动着腰肢讨好。
姜长缨皱眉很不高兴。
梁雄可不在意他的脸色,他越不高兴,梁雄就越得意。
三碗米酒佳酿下肚。
梁雄的络腮胡上也沾了酒,抓过一个女人,在她的肚兜上擦干了脸,对姜长缨道:“大将军可是稀客,来就来呗,还专门递上拜帖,我等草寇可是受宠若惊啊,大将军如此客气,想必今日是来交朋友的了。”
姜长缨道:“能不能交成朋友,还得看今夜能不能聊得来,梁兄,听说你现在可是家大业大,囤了不少的精兵良将啊。”
梁雄又自己干了一碗酒,低头嘿嘿一笑:“都是闹着玩的,怎么还把您给惊动了呢。”
姜长缨道:“当然是不安心啊,佛落顶可是个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往前是华京城和我的军队,往后则是中原大地。您这爪子长出来了,是想往哪抓啊?”
梁雄道:“烽火狼烟,乱世里,谁还不是为了自己啊,闲着没事我去抓人家干嘛。谁给给我钱,我就请谁上桌喝酒,谁能给我命,我就跟他拜把子兄弟。大将军,您今儿打算交我梁雄这个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