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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喝了酒,胆子难免大了起来,平时不敢说的话,趁着酒意就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口。
“我觉得,太子殿下对战局的把控远在唐将军之上,唐将军老了,对战畏畏缩缩的,也该退位了,不如把兵权全部交给太子殿下,我们也好打一场酣畅淋漓的仗,大伙说是不是?”人群中有一道声音说道。
众人听了,一时间气血上头,跟着附和了起来,全然没看到谢砚脸上的表情变了变,目光锐利地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谢砚利落地摔下手中的酒碗,发出很大的碎裂声,酒碗应声碎成了数片,众人的声音也在这一瞬间止住,纷纷看向谢砚。
谢砚淡淡抬眸,托着酒坛底仰头灌酒,没一会儿,一坛子酒便见了底,他又将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顺手摇晃了几下,里面没有发出一点水声。
谢砚一抹唇角,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地笑,冲着人群中说:“酣畅淋漓地打仗,也得有那样的条件和本事,不积跬步何以致千里?不耻于小计何以谋大局?我们的兵阵并不稳健,要想厮杀出一场压倒性战局,没了唐将军的运筹帷幄可不行!”
“我就算是太子,也不是生来就适合打仗的,带兵打仗尚且得时刻牢记兵书,思考前人的兵阵,而真正拿着刀枪走上战地,也得听从前辈的教导和经验,才能不至于疏漏细节,一念之差丢失大元国的疆土,让这方土地上的百姓流离失所。”
士兵们喝了酒,听到谢砚这番自谦的话,体内更为热血,一个个嚷嚷着要为国捐躯,就算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
谢砚只是笑笑,又要来了一坛酒,跟人比着喝完了一坛,这才脚步虚浮地回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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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身酒气地躺倒在床上,谢砚只感觉一阵空虚。
营帐外的热闹还在继续,可这营帐内,只有他一人呼吸的声音,仿佛隔着那半厚的帘布,里外是两个世界,一边热火朝天,一边寂寞如雪。
谢砚深刻地知道,外面的热闹不属于他,他们在庆祝新的一年即将到来,而对他来说,这个小年夜和平常无异。
今天是路君年的生辰,也是又一个他们没法一起度过的日子。
谢砚将头埋进被褥中,被酒意麻痹而混沌的脑子努力想象路君年现在可能在做的事。
也许皇帝放了路君年离开,他还在四处游历写着他的游记,不然为何这么久了,也没有来找他?
也许皇帝把路君年关了起来,不让他跟家人团聚,也不让他探知他在边境的消息,这样应该很苦,但路君年一定会想方设法活下去,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也许皇帝最后反悔了,还是想要将路君年杀之而后快,让他们天人永隔,那路君年会不会在梦中与他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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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浑浑噩噩地想了很久,最后头埋在被褥上沉沉睡去。
他没想到,竟然真的在梦中看到路君年了,不过不是在边境,而是在京城。
时间还是今日,路君年二十一岁生辰,梦中的谢砚看着路君年坐在木轮椅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很想上前去抱抱路君年,可两人之间似乎有道无形的屏障,让他们无法接近。
这个路君年很不一样,明明是一样的容貌,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谢砚有几分困顿,他的路君年虽然同样清冷,与人疏离,但面对他时却温润如玉,而眼前这位,有种看透事态的漠然,仿佛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关心,只能看得到眼下的轮椅轮子。
谢砚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那个叫做烟儿的路家丫鬟推着路君年出门了,他的视线一直黏在路君年身上,周围的场景也跟着他们变化,没一会儿,他们到了湖边的柳树下。
路君年伸手,想拽一拽垂在脸旁的柳条,没想到湖边另一面突然冲出一匹无人的黑马,朝着路君年疾驰而去。
谢砚眼疾手快,飞快地想要过去拯救路君年,却无论如何都跑不到路君年身边,急得他气息不稳,喘起了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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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被吓到了,人从轮椅上掉下去,狼狈地滚进了湖水中,激起了大片涟漪,旁边的烟儿都吓哭出了声。
谢砚在梦境中急得吼道:“哭有什么用!救人啊!他不识水性!”
然后梦中的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就在谢砚一筹莫展之际,湖边另一面突然窜出一道人影,飞快地跳入了湖水中,朝着路君年挣扎的身体游去。
速度之快,谢砚只能看到他一身玄色的华服,根本看不清面容,不过那衣服布料看着不错,估计也是哪家的公子哥。
一想到这里,谢砚很快心中泛起了酸,没想到路君年还跟别人有段英雄救美的故事,怎么都没听路君年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