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概知道今日是他的生辰,准允了宫人带他出门走走,但也仅限于在附近走动,稍远了便会被宫人劝回。
路君年也没想过走多远,只当是出门散散心,他站在高墙之外,离红门不过十步距离,放眼望去,路边上全是已经收割过的农田,光秃秃一片,被雪花压盖着,即便要跑,也没有地方躲藏。
路君年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路边,直到冬日的黑夜早早降临,才回了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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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烟花棒吗?”路君年坐在桌边吃饭,问起身边一直监视他的宫人。
宫人愣了片刻,随后差人出去买烟花炮竹。
路君年看着满桌的精美佳肴,食不知味,他知道这是宫里特意送来的,看这手艺,估摸着是御膳房的饭菜,是谁托人送来的,根本就不需要多猜。
左右也吃不下了,路君年放下木箸,对旁边的人说:“十几盘饭菜我吃不完,你们拿下去分着吃了罢。”
宫人面上闪过喜色,路君年头也不回地出门,坐在廊下,双眼望着门口的方向,等着烟花买回来,宫人见路君年并没有其他异常举动,这才招呼着其他人一起大快朵颐。
御膳房的伙食,也不是所有宫人都能得到主子的赏赐吃到的,如今见路君年这般慷慨大方,宫人们很是感激,也没再一直看管着路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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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宫人们收拾完饭桌,发现院中突然多了一个半大的雪人,而路君年站在雪人旁边,将脖子上的灰白色兔毛披帛围在了雪人身上,就站在旁边不动了。
直到宫人将烟花炮竹买回来,路君年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拿过一把烟花棒,点燃一根后,快速插在了雪人的手的位置。
烟花棒的绚丽转瞬即逝,没过一会儿,雪人手上就只剩下一个黑焦的棍子,路君年再次点燃一根,又插了上去,如此往复,直到手中的所有烟花棒全部燃烧干净。
路君年燃放了多久烟花棒,身后的宫人就跟着看了多久,等到路君年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才有人上前,询问:“为何只插在雪人的一只手上?”
因为另一只手牵着我,路君年心想,前些年与谢砚一道玩烟花棒的时候,谢砚都是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玩得不亦乐乎。
“因为雪人手冷,另一只手不愿意拿出来。”路君年如是跟宫人说。
宫人面上一阵困惑,无法理解路君年的想法。
路君年没再多言,转过身坐在了廊下,道:“剩下的你们玩吧。”
宫人喜不自胜,开始争先恐后地放起了烟花,寂静许久的院落在这一刻变得热闹非凡,人声不绝。
路君年看着宫人们脸上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他想到了很早以前,路府小年夜时候的热闹,随后又怅然地望着天上的圆月,眼眸如清冷的月色一般淡漠。
那时候,路恒还在路府,谢砚还冒着大雪翻窗进了他的屋子呢。
路君年脸上始终挂着淡笑,笑着笑着,两行热泪从眼尾滑落,他很快抹了把脸,在人声鼎沸之时悄然回到了屋中,坐在桌边,提笔写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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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干了这杯烈酒!来年还要并肩大败蛮敌!”酒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便是将士们豪迈饮酒的咕噜声,以及一口喝完一碗酒后的长叹。
钟译和提着一坛酒走到谢砚营帐内,谢砚还在案前翻看着兵书,酒坛突然磕在了案上,让他抬眸看向来人。
钟译和:“砚哥,今天是小年夜,将士们都在外面一道喝酒庆祝,他们争吵着要跟你比个酒量高低,又不敢进帐来胡闹,托了我进来请你出去。”
谢砚收好兵书,淡淡地看着钟译和,钟译和显然也有了些醉意,站姿都没平日里端正了,谢砚拿过那坛酒往营帐外走去,钟译和便也晃晃悠悠跟上。
帐外,众人果然喝成了一片,谁都不认识谁了,也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地一起喝酒,仿佛他们是几十年的兄弟了一般。
喝酒的还算是体态正常的,那些酒品不好的更是直接搂抱着身边的人,也不管是男是女,径直压着人又亲又啃,大有在众人面前办事的准备。
谢砚将酒坛重重搁在地上,盘腿坐在了长凳上,道:“感谢诸位将士们为我大元国驻守边疆,舍生取义,这一碗,我敬已经牺牲的战士们。”
说完,谢砚从酒坛中倒出了一碗酒,仰头一口喝尽。
士兵们很快高声喝道:“好!”
紧接着,谢砚又倒出了一碗酒来,说:“唐将军征战有功,如今他没有参与我们的小年夜欢庆,这一碗,我待他向诸位将士们表表敬意!”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拥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