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官道让定方城摆脱现状已经行不通了,只有往铁器厂更高了走,才有更大的话语权,才有更高的权威,这样当他们制作出足够全城百姓使用的解药时,百姓才会听信他们。
这是那一晚跟着常大壮去烟柳巷时,路君年得出的推论。
普通铁匠说的话没人在意,但常大壮一声令下,人群便很快能围过来。
见刘家二人还是不愿徒增事端,路君年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
又过了数日,休息日,路君年准备回府,刘文突然拦下了他。
路君年站定,刘文将存放药渣的小瓶交给他,说:“师傅让我好好保管这药渣瓶,但我觉得,或许你比我更能利用好它。”
路君年接过,打开小瓶看了看,确实是之前的药渣无疑,复又抬头探究地看着刘文,问:“你现在怎么信得过我了?”
刘文之前虽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但路君年能够通过他的神态看出,对方并不觉得他能对老者嘱托的事有所帮助,毕竟,他是个第一次打铁就受了伤的人。
甚至,路君年能感觉出,刘文之前对他是有些嫌弃的,不过没有刘义表现得明显。
“你跟我以为的读书人很不一样,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跟刘义很小的时候一直在流浪,我们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顾不上你所说的家国大义。”
刘文抱着臂,又说:“我们得谨遵师傅的嘱咐,没办法帮你了,只有这个药渣瓶能给你。”
路君年收好小瓶,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
路君年回到府邸后,将药渣摊开在院中仔细查看,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大门有人敲打的声音,长长短短的声音,似乎有些特殊的规律。
路君年感到诧异,还没等他反应,黄娘的稚儿飞快地从屋中跑出,越过路君年打开了大门,而黄娘则着急忙慌地跑出来跟路君年道歉。
路君年这才知道,原来那几声规律的敲门声是稚儿跟邻家女孩的对话暗号。
稚儿将门推开,原本欢欣的笑脸很快染上疑惑,犹豫地退开了身,转头看着路君年,说:“邻家的母女过来了。”
路君年一顿,走到门口,第一次看到邻家的女子,卷曲的黑色长发被发巾裹卷起,身上的衣物十分简朴,还有很多补丁的痕迹,她手里还牵着那个女孩,女孩手中则抱着那只饭碗。
“哥哥,我们是来告别的。”女孩说着,将饭碗递给路君年。
路君年接过,看着旁边女子病弱消瘦的脸,问:“你们的病都还没治好,要去哪儿?”
女子拢了拢脖子上围的灰黑色披帛,说:“我快死了,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在异乡。”
“你家在哪儿?”
“隆州。”
“并不算远。”路君年在心里计算着路程,隆州城就在定方城西边,也属齐地,“坐马车差不多是七天的路程,但你身体抱恙,还带着一个女儿,恐怕路上艰难。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何不留在此地静待佳音?”
女子摇头:“你给我喝的药,能救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我在这里待了很多年,知道他们有解药,但他们不会分给我们的。我研究了两年,用了无数的方法,始终没有找到真正的解药,如今还要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路君年很快从对方的话语中,提取到了好几个关键信息,他侧过身让了让步,对她们母女说:“既然二位要告别,为表礼数,不如吃个离别宴再走罢。”
府外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路君年,女子良久没有动作,女孩拉了拉女子的手,女子才回神。
“好吧。”
路君年抬手,淡然道:“请。”
第235章
府中难得有这么多人,黄娘手艺不差,很快做出了几道家常菜。
铃夜将方桌摆在了院中,路君年在收拾不久前摊开来的药渣,女子拘谨地站在一旁,女孩倒是胆大,上前问路君年在做什么。
这对母女没有威胁,从那女子刚刚所说的话来看,他们可能还是一边的,路君年实话实说:“这些是熬过解药的药渣,是千辛万苦偷出来的。”
女子听到路君年这话,猛一抬头,踌躇着走上前两步,眼睛紧盯着路君年手中的小瓶,问:“能不能让我看看?”
路君年定定地看着她,将药渣小瓶收回袖中,道:“先吃饭吧,吃完了我们聊聊。”
女子又垂下头,轻点了头。
-
饭桌上,女子坐在路君年正对面,吃得心思沉沉,显然还在想路君年手中的药渣。
路君年吃到一半,放下木箸转而喝起了汤,润了一口后问女子:“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慌忙摆着手说:“我已成婚,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了,叫我刘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