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阮北晴刚想争辩,一听“过了桥”三个字,再联系那句“跳车”,陡然意识到什么。
她抓起一个靠窗睡觉的高中生,“你听见我摁的铃了没?”
高中生烦躁地将她推开,“你有病吧?”
她转而问一个始终睁着眼的大爷,“您听见我摁铃了没?”
大爷双眼迷茫地看着她,“什么铃?摁什么?”
“你们都没听见我摁铃?一个都没有?!”
她扬起声调逼问,换来司机又一声怒骂,“你什么素质?没按铃就是没按铃,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不,这不是有没有按铃的问题。
是为什么她按了铃,他们却全都听不见!
就好像她看见那一滩血迹,他们看不见;好像她记得阮文善活着,他们都说没有;好像她记得那些消失的明星和流量歌曲,却无人知道。
——“消失”事件又一次发生了。
她的心狂跳了起来。
偏在此时,有个中年男子不满道:“停车就停车呗,这小姑娘就是摁铃了啊,你们故意针对她干嘛?”
司机气愤地骂了句脏话,“你是耳朵不好使吗?有病就去医院,在这里乱说什么?”
“你说什么?!”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冲上去抢起了方向盘。
其余乘客要么睡觉,要么看向窗外,充耳不闻。
阮北晴如遭雷劈——
公交车马上要驶上大桥。
大桥穿越了碧弯河水库,下过雨,路面湿滑,且没有多余的车。
公交车在两人的争执下左晃右晃,失了方向。
她见公交车走起了“醉步”,心底陡然一紧——
“师傅停车!”
“别吵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要坠湖了——!!”
第7章 把关人(一)
然而她劝不住。
变故发生得太快,车上乘客却都诡异地保持沉默。
醒着的人,神色空洞;睡着的人,恍若未闻。
这辆车明显不对劲。
中年男子在“百忙之中”,竟然扭转过头,“阮北晴,跳车!”
她不明白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飞快将书包背在身前,踩住椅子,护住头颈翻身一跃——
跳车其实并不容易。哪怕司机将速度降得很慢,哪怕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她还是摔了膝盖,扭了脚踝,疼得她额角冒汗。
而几乎是一刹那,公交车冲下围栏,砸入波光粼粼的湖面中。
“咚”地一声巨响。
阮北晴错愕地看着被撕裂开的护栏,扑上围栏。
公交车以倒立的姿势砸入水中,缓缓被湖水吞没。
她内心狂跳,赶紧翻开书包,见英语册子和手机还在,好歹松了口气。
很快有行人发现了这一方动静,拿出手机报警拍照。
阮北晴长长一叹。
很好,下午又不用考试了。
-
“监控显示,13点16分27秒,你与司机发生了口角。19秒钟后,一位中年男性争夺方向盘,你跳车逃生,8秒后,公交车坠江。”陈铭宇揉着眉心,头难得这么痛,“坠江前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促使你跳车的?”
短短八个小时,有三件事全都牵扯到了这个女孩身上,一件自杀,一件斗殴,还有件更离谱的公交车坠江。
一件比一件致命。
阮北晴没有早晨相遇时那么桀骜,脸色和嘴唇有些白——方才陈铭宇得知她还没吃午饭,点了份盒饭给她,她居然不声不响地接下了。那可是她第一次肯收陈铭宇碰过的东西,虽然最后转了账,甚至多给了几块钱跑腿费。
她垂眼坐在椅子上,怀里牢牢抱着书包,“你觉得是意外吗?”
“什么?”
“坠江。”
“......”
三件事联系起来,确实离谱了点。
但陈铭宇坚信自己是位马克思主义者,用最客观理性的证据回应了阮北晴的问题:“我们询问了公交司机的妻子与邻居,他的妻子承认昨天与丈夫吵架,逼迫丈夫签署离婚协议书。”
“此外,他还欠了房贷,抚养两个儿子,一岁的儿子刚刚患了肺炎,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前几天,他的父亲出车祸过世了,他的精神和经济压力都很大。”
“但这毕竟是场意外。在那种情况之下,他大概也不希望自己会坠江。”
“......”
少女抱住书包的手又紧了些。
她跳车时穿着断袖,胳膊上擦伤了大片,还有大片淤青。但她没处理伤口,像是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疼,“像不像徐玥?”
“什么?”
“压力都很大,事发都很意外,但是......”她从包里缓缓摸出沾了血的英语小册子,“我不相信这是意外。”
陈铭宇愣了两秒,脸色霎时沉了,“你从哪里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