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长街尽头的羲和神女像连成一条直线,随之,一股汹涌磅礴的灵力从剑身涌出,顺着那条路径直直向神女像汇去,两者遥相呼应,神女像双目闪动光辉,周身一点点褪去尘埃,洁净如初。
“滴答——”沉沉的黑云拧出一滴水珠。
“滴答——滴答——”更多的雨落了下来,如百川到海,不断向城中央的神女像汇去。
磅礴的灵力被雨势打散了,好似涟漪潋滟的春波在锦衣城里起起伏伏,柔软地飘荡。
一只手接住,它落到掌心里化成了雨水,那人颦蹙着眉道:“落雨了,看来是不能放风筝了。”
女子短叹一声,翻过了手掌,盛在掌心里的雨水顺势而落,击打在了青翠的荷叶上,它顺着叶脉滚动,又凝聚成了新的雨水。
从阁楼下经过的小女童,头顶着硕大的一片荷叶嬉笑奔跑,高声呼喊:“下雨咯,下雨咯!哎呀——”
荷叶翻折,雨水倾泻,它又沾在了另一人的衣上。那名老翁扶起女童,呛了口气道:“小娃娃,看路。”
老翁挑起长担,吱吱呀呀的两个箩筐晃动,他佝偻着身影踩过长街,笑道:“立秋有雨是丰秋,真是个好天儿呀。”
箩筐在空中荡过,荡进了一道窄门。老翁放下筐,有人上前为老翁脱衣,那未干的雨水贴在温热的手心里,融成了薄薄的汗。
“爹,天这么冷,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在家里呆着不成吗?”青年推开门,漫天风雪卷入,他连忙关紧门扉,撑开伞踏入了积雪中。
“娘子——”青年擦着汗,手搭在了另一只手上,两只手紧握,汗液被烈日烘晒得蒸腾而上。它晃悠着飞上了空中,撞入了一片落花怀里,最后消融于天地之间。
虞九阳抱着连洲站在树下,连洲抬头,见千瓣幽梦桃悠扬砸下,整座锦衣城变成了一片粉色的海。花瓣飞舞,和如雾似烟的灵气又交织成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连洲歪头一思索,伸手拍打那棵年迈桃树,一瞬间,树的生机尽去,粗壮的树根开始枯萎收缩。
遥遥的地底,一位身着黑衣的道人坐在一口玉棺上,浓稠的黑暗里瞧不见神情,只听他低声问:“你呢,你求仁得仁了吗?”
在他不远处,一柄长剑发出清越哀鸣,直直向上破开了层层土地,飞至了锦衣城上空,牢牢地钉在了两座天鬼像之间,如春风过境,城墙四周攀腾起树根,树根渐渐变得粗壮,纵横交错,将整座锦衣城包围。
红花从地里探出头,悠悠向上空飞去,数不胜数的红花瓣似一块巨大的红色幕布遮住了锦衣城,不一会儿,那刺目的红渐渐淡去,树根、红花、长剑……连同这座古城都湮灭在了过往里。
长风打过,乌云散尽,只听闻天鬼像留下的泣音。
书生:“一抔黄土一抔泥。”
和尚:“人间不过梦一场。”
书生又道:“庄周梦蝶。”
和尚应道:“我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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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今天写完了这一卷,嘿嘿,祝各位新的一年平安健康(*^▽^*)
# 同悲
第71章 沉渊(一)
夜沉如水,川流不息。
连瀛收回船桨,弯腰在船头贴了张行水符。船破开水面,缓慢地向着正北方行驶。连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后转身返回船舱里。
船舱内没有点灯,连瀛借着朦胧的月色摸到了床榻边。祁凤渊背对他,发丝散乱掩着脸,连侧脸都瞧不着。
连瀛屈起一条腿压在了被褥之上,伸手向祁凤渊探去,手落在了祁凤渊的颈上,不一会儿又摸到了额头。掌下的温度还是烫人,自出阿欠的场后,祁凤渊便起了热,长时间里都出于昏睡的状态。
连瀛一手撑在祁凤渊侧边,俯下身子去看他。祁凤渊紧闭着双眼,不知梦到什么,眼睫微微颤动,眼角泛着水光,泪水划过鼻梁往下淌,连枕巾都濡湿了一小片。
连瀛直起身,掀开被子一角,上了床榻。他把祁凤渊捞进怀里,背靠舷窗坐着,又拉起薄被盖在了祁凤渊身上。
祁凤渊面朝着他,泪沾湿了连瀛衣襟,透进了他的锁骨里,同样烫得很。连瀛偏头看着窗外,浪花卷着月光翻滚而起,哗啦哗啦地拍打着船身。
祁凤渊埋在连瀛怀里,呼吸沉沉,忽而他挣扎了一下,手抓紧连瀛衣襟,发出几声呓语。连瀛抱紧他,低下头去听,却发现那仅是几声泣音。
没多久,祁凤渊哽咽着咳嗽起来,连瀛仰起头缓缓舒出一口浊气,手上动作不停地轻拍祁凤渊后心,哄道:“不哭了,你还有我啊。”
连瀛闭上眼,哼唱起槐城的曲子《新人愿》,渐渐地,祁凤渊松开了手,枕在连瀛肩上停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