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临时有什么急事吧。”付立军温声宽慰老爷子,说话间余光一瞥, 不过短短一秒, 他瞧见身侧女孩脸色惨白得宛如死人。
付立军吓一跳, 未来得及张嘴询问,紧接着听付怡娴嗓音里满是担忧:“半夏,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付怡娴说着攥住她的手,屋里暖气很足,但掌心里女孩五指却冰冷如雪, 甫一接触,冻得她立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轻轻摩挲着, 试图让女孩身体暖和起来。
“半夏?”见状, 付立军也唤了一声。
姐弟俩的惊慌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姜半夏额头虚汗直冒,付怡娴连忙拿纸巾帮她擦拭。
付仲松有些着急地来到姜半夏面前, 他一手拄拐, 一手轻拍她后背:“怎么了孩子, 别着急, 慢慢呼吸, 跟外公说哪儿难受?”
姜半夏紧捂心口,眼前有好几张嘴唇同时蠕动,他们好像在说话, 但她听不真切,耳边只有嗡嗡的蝉鸣声。
迟国荣看她状态不对, 当机立断,转头吩咐阿姨:“快,去叫医生来!”
“…不用了,我没事。”在家庭医生赶到之前,姜半夏用仅余最后的理智起身。
“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付怡娴拦她,担心她路上出事,其他几位长辈也是这个意思。
“不好意思。”姜半夏有些无力,她语速很慢:“叔叔阿姨,老师,外公……我还有事,先走了。”
姜半夏拉开门跑出去,她背影踉跄,脚下步子却越来越快。
迫不及待地,有件事她需要立刻确定。
他不主动说,那她就主动问。
既然找不到正确答案,那就去找出题者。
深夜二十二层,宽敞的屋里只有一排暗灯亮着,客餐厨一体的长条形空间里,岩板岛台上手机在闪,屏幕里正在播放一段视频,仔细看,转载量已经突破十万。
镜头对准少年略显青涩的脸庞,记者询问保送清华的经验,他简单答了几句,就在停顿的空当,扬声器里忽然传来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听着有点儿像撒娇。
“迟烁我饿啦!我们去吃饭吧!”
少年偏头,精致的下颌线在镜头里显露无疑。
记者闻言一愣,视线望过去,随即听那声音变得慌张,她啊了声,往后缩脖子:“你在采访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语罢,只见全程冷淡脸的少年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他对记者礼貌道:“不好意思,请问您还其他问题吗,我女朋友饿了。”
宠溺的语气里含着些抱歉,本应是不合时宜的话,不料经他口中说出来,竟也显得合理又得体。
记者又愣了下,“啊,没有了。”
下一刻,镜头变换角度,画面里女孩儿扎着马尾,背影清瘦,迟烁朝她伸手,两人自然而然十指相扣,冷白腕部红绳交缠,恰逢一束淡金色的日光打在他们身上,泛出熠熠生辉的光泽。
手机被人“啪”的一声倒扣在台上。
迟烁坐在岛台旁,白色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黑暗中露出一大片锁骨,深刻线条一览无余。
桌前摆了一溜儿酒瓶子,他一瓶接一瓶地喝,喉咙吞咽如火烧。
恍惚间,迟烁好像看见了自己。
十岁,他遇见一个小女孩,人长得很漂亮,字写得歪歪扭扭。在遇见她之前,他一直以为天底下所有女生都和许归忆那般,容貌与智商成反比。
姜半夏的到来让他的世界观有了小小的崩塌。
十一岁,他报名参加了AMC8数学竞赛,饭桌上,外公谈起自己的得意门生李萍阿姨,夸她家的小昭昭数学天赋很高。
他听进耳里,想起女孩儿脸上明媚的笑意,对他说,你好,我叫姜半夏,小名昭昭,是明亮的意思,妈妈说我就是她心目中的小太阳。
十二岁,母亲担心他天天解题,理性思维太强,于是让他去读经典,接受一点文艺熏陶。
恩威并施下,他开始读《诗经》,每天昏昏欲睡,却在读到那句“心之昭昭兮,日月可见,君应能懂”时,眼前一亮。
那是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文字的力量。
鬼使神差地,他将那句话抄了下来。
十三岁,他开始提前学习高中物理,舅舅在家帮他辅导。看着身旁被一次函数难哭的许归忆,忽然很怀念那个拍着胸膛对他说数学难不倒我的女孩子。
十四岁,青春期,校园里许多女孩子向他表白,他以红绳为借口,挡去了不少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