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让赵予安喜忧参半。
喜的是得知他还活着,忧的是不知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辰山看着赵予安,感受到她之前明媚的心情此刻已乌云密布,愁绪顿生。他心里的热乎也跟桌上精美的菜肴一样,一点点冷下去。
他忽然没来由地、阴暗地痛恨起了陆赢川。
——她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你要如此折磨她?
*
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建筑风格,环境幽静的独栋别墅,寸土寸金的地段,这是他长大的地方,但长大后却回来次数寥寥。
辰山驱车回到家时,何青并不在卧室。
两个保镖告诉他,看到她去了顶楼。
辰山在上楼的时候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从一楼通往二楼的阶梯又长又陡,铺满地毯,脚下是柔软的织物,他却不可避免地想起织物下台阶缝隙里,洗不干净的血迹。
小时候,家里资历最老的菲佣说,哥哥从楼梯摔下去的时候,血在他的脑后炸开,就像一朵花,她们都吓坏了,孩子幼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流出这么多血。
辰山一直都知道,他的出生更像是何青心如死灰后的一种认清,一种被迫向现实低头的无奈——她心爱的大儿子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上了顶楼,这里被做成一个玻璃花园,阳台的门开了条缝隙,何青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从风里传来。
“……那个杂种,他居然没死!你是怎么办事的?……那边的人为什么要救他?”
“……既然他们要用他对付你,克华,这是他们逼的,赶紧把那个姓陆的杂种和那个叫赵予安的,通通料理掉……”
何青喂了几声,黄克华在山里,时常信号不好,她已经习惯了,正皱着眉头打算重拨过去,就看到阳台门后,一个幽灵般的影子,正煞白着脸看着她。
“……是你?”
何青冷静地摁掉手机,静静盯着他,这个代孕而来的小儿子跟自己长得不像,反倒是更像白坤。
“你该叫我什么?”
辰山艰难道:“妈、妈。”
“既然知道我是你妈,你应该无条件站在我这边的,对吗,孩子?”她坐下,揉揉疼痛的脚踝,这是左脚瘸了之后留下的病根,站久了就疼。
辰山脸一般隐于阴影里:“你和那个姓黄的,你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什么才是重要的?”他几乎是咆哮着说了出来。
“你是我儿子是重要的,你站在我这边是重要的。”何青倏然站起,冷冷地盯着他:“你父亲已经背叛了我,难道你也要如此?”
辰山不禁后退,他的掌心冷汗涔涔:“——你疯了!这样是不对的。”
“没有那么多对错,孩子。人皆怜羊,何人怜狼?”何青面色苍白,却极为镇定:“他们不死,我和你黄叔叔就会玩完。姓陆的小子既然没死,就绝不会放过我们。我真后悔二十一年前留了他一命,如果不是你父亲跪着求我……”
她忽然病态的、低低的笑了。
“父亲当年突然病倒,医生都查不出原因,此后长年神志不清卧床,是不是你和黄克华做的……?”他忽地开口,问出萦绕在心口多年的疑惑。
“孩子,你不笨嘛。”何青摩挲着腕子上的镯子,笑了,又厉声道:“但是你别忘了,是我把你养大的,白坤他又给了你什么?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你父亲做了什么,即使他现在废人一个,他心里也清楚的很!误了我的一生,还有你哥哥的命,这都是他欠我的,血债应该血偿。”说到最后一句,何青眼角猩红,泼天恨意锐不可当。
辰山看着母亲,明明是夏天,他却冷到了骨髓里,喃喃道:
“自首吧,妈妈。”
何青平静地望着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男人。
“真是幸福的孩子。我给了你衣食无忧的童年,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富足生活,你却没有丝毫感恩。”
“你喜欢那个姓赵的女孩?甚至不惜让你的亲生母亲去死?”
“——既然如此,你也不是我的儿子。”
辰山感到脖子一疼,世界在他眼中颠倒,他失去了所有意识。
一个保镖将空了的针管递给她,何青拿起针管,看了眼昏倒在地的儿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两个黑衣保镖架起烂泥一般的辰山,不声不响地下了楼。
何青重新坐回沙发上,远处的万家灯火映照在她沧桑的眼里。
——像是要烧起来了。
第45章 为何 (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