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不说连州城,就说满江湖,有多少能人义士,英雄儿女,谋划着要救他出囹圄,可那京师是铁桶一般,别说人,就是他老人家一点音信,也愣是一点儿也透出来,闹得连州城老百姓没事就指着南边骂天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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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的前一天,塌它蛮兵强势入城,引得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紧接着第二天的元旦,自然就这么不张灯不结彩,悄默声囫囵着过去了。
但这也不是长久的方儿,蛮兵一入城,老百姓除了仗腰子骂了一回软怂蛋,就是老老实实关起门户,扒着墙头闻风听音——瞧那蛮人行事。
倒也稀奇,他们一进城,不烧杀不抢掠,和老辈传说里不太一样呐,人心便松散起来,也有冒死出门的,也有仗着胆子出去组成民兵,和藩军一起剿贼的。
……
崇元廿四年,正月初一,穆府。
晴秋一宿没睡,握剪子的手都僵硬了。天刚蒙蒙亮,张姨娘就翻身坐起,眼下两痕青,看来也是一夜未眠。
蕊书蕊簟捧来水盆,绞热手巾伺候姨娘盥洗——只要不是到了天塌地陷的份儿,做侍女的差使就不能落下。
晴秋服侍张姨娘栉沐,自己也梳洗了,外头小丫头掀门帘进来说:“大奶奶请姨奶奶过咸慈堂说话。”
咸慈堂是大太太那屋里的,张书染早料到会有人来请,点了点头,只略用了点早饭,便换了衣裳带着晴秋赶过去。
……
“那蛮人有甚可怕的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一进门,就听见大太太坐在炕上,敲着烟枪,对着底下一屋子丫鬟婆子嬉笑说道。
丫鬟婆子们也只得赔笑,显然并没有这般看得开。
张姨娘一进来,众人纷纷起立,连一早就侍奉在这儿的李氏都忙赶将迎她进屋,“姨奶奶快上炕头上坐着,仔细叫地上冷风吹着了!”
不待她拒绝,众人便七手八脚把她迎到上首坐着,张姨娘正要推辞,门帘一掀,二太太梅氏风风火火进了来,满屋打量一通,笑道:“呦,都来了!”
她倒是神采奕奕,显然睡得很好。
二太太一进来,便往炕头上盘腿一坐,向李氏问道:“清哥儿呢”李氏回说:“清哥儿一早往衙门去了。”
二太太嗤一声笑了,“这时节,还往衙门跑,不怕蛮人给来个瓮中捉——”
大太太吐了口烟,那烟雾散开,直兜在二太太脸上,让她的话也落个半截。
二太太抬手挥了半天烟圈,半嗔半怨道:“嫂子,往后要见天这么抽,哪还供得上”
“我是听不得大清早你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大太太翻了个白眼,说道。
一大清早,这屋里的戏就这么热闹,揪心一夜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展开脸,都悄悄笑了起来。
二太太却是不管这些的,她之所以这么畅怀,倒不是她欢喜蛮人进城,只是自己老爷坏了事叫人下了大狱,惹来全家看笑话,现在蛮人进城了,好不好的大家都是一根绳的蚂蚱,谁也别说谁倒霉!
“好了,这些老婆舌头就都歇一歇,议正事罢——书染,这还得你拿章程!”
张姨娘讶异地“啊”了一声,道:“太太,这我怎么做主”
“如何做不得一家子,谁也别藏掖着,你的身份来历,你不明说我们也心里有数,当年老太太还在时,就格外爱重你,你忘了她临走怎么嘱咐的了”
把老太太抬出来,张书染便再无二话,这府上其他人不论怎样,究竟老太太对她是极好的。
李氏也帮腔道:“是啊,姨奶奶,眼下不比往日,您比我经的世事多,主意拿的总比侄儿的好。”
张姨娘这才道:“既然话说到这里,事出从权,我就先暂且替各位太太奶奶拿个主意——不知道诸位原本有什么打算呢”
大太太从旁道:“都说,都说,清哥儿媳妇,你先说你的想头。”
李氏忙道:“我昨夜和清哥儿合计了半宿,如今蛮兵入城,虽然说烧杀抢掠还没开始,但蛮人是什么吃人肉喝人血都是有的,咱们怎能舍了金钟捡铜壶,还不如远远逃开的好!”
原来清哥儿一家是这个打算,众人心里无不盘算着,若是各自一拍两散,那必定得分家分钱,分多少呢,怎么分
且听嗤儿一声,原来是二太太梅氏冷笑道:“远远逃开多远算远你本家也是连州城里,门户还没有咱们老穆家大呢,人手一个巴掌也数得清,你们往哪儿逃况且连州本就是天荒地远,往北是塌它,贼人老家,往东是葵乞,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往南倒是京师,可也有三千里地呢!”
李氏叫二太太怼了个哑口无言,怔怔半晌,反问道:“那二婶婶您要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