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的速度快到极致,越来越近,不过几秒钟,便已经抵达了镇国公府。
戚玉霜眉头皱起,猛然站起了身。
一名传令兵“扑通”一声栽下战马,冰冷的甲胄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戚玉霜快步走门前,就要打开书房的正门。
“大将军,不要开门!”
那传令兵伏在地上,忽然凄厉地大喊一声。
戚玉霜的手停在了门上。
传令兵粗重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犬戎人方才,忽然用投石车向城内投掷了……投掷了几十只牛羊。我们一开始……没有重视,以为是激将之法,便将牛羊搬走了。”
戚玉霜按在门上的手指猛地一颤:“牛羊?”
“是!”传令兵痛苦地佝偻在地上,“直到杨陵将军来到,我们才发现,那牛羊全都是……全都是身染时疫的!”
“杨陵将军迅速命令所有搬运过牛羊的人集中起来,进入营中一间单独的屋舍,余人在外……不可与之接触。不出一个时辰,屋里几乎所有人,肌肤上……都开始泛起紫红色的血斑,状若瘀血,不久便开始发热、咳嗽,浑身无力。这分明……分明就是疫病!”
戚玉霜的手指慢慢缩紧,一根一根握成了拳,指甲几乎深入到了掌心的肉里。
那传令兵声音里慢慢露出一丝哭腔,哽咽道:“我没有接触过那些牛羊尸体,所以被杨将军派遣,前来向大将军禀报。可是就在刚刚……”
那名传令兵颤抖着抬起左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苦涩:“我的手上,也出现了血斑。”
戚玉霜紧攥成拳的手,慢慢落了下来。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带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依旧镇定而温和,隔着门板,对着外面年轻的传令兵道:“如今那屋中,有多少人?”
传令兵听到戚玉霜冷静的声音,像是被一阵温暖的水流拂过,心中的慌乱与恐惧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被略微抚平,他的大脑迟缓地开始转动,喃喃道:“大约有五十余人。”
“这五十人,分属多少队伍,几名百夫长统领?”
“应该是、是三个小队的,有三名百夫长统领。”
“好。”戚玉霜道,“回去传我将令,这三名百夫长,队中所有人,一律进入无人的屋舍,分而治之。一旦进屋,旁人绝不可探视。一切饮食饭餐,放在门外。”
“其余士卒,从今日起,两个时辰检视一次,若身上有异常之状,尤其是血斑瘀红者,一律按前述处理。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传令兵听着戚玉霜有条不紊的命令,心中的希望也渐渐升了起来,他等了几息,见屋内的戚玉霜没有再传出声音,终于颤颤巍巍、满怀希冀地问道,“大将军,我们的病,一定有救的,对吗?”
他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与许多年轻兵士一样,是听着戚玉霜的传说故事长大的,在他们心中,戚玉霜似乎永远无所不能、运筹帷幄。
戚玉霜低低地“嗯”了一声,传令兵隐约听到门里有人似乎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其后,戚玉霜温和冷静的声音再度传来:“不会有事的。”
“去吧。”
年轻的传令兵抹了抹眼泪,大声道:“是!”
他转身,蹒跚着骑上战马,向着那间挤满了兵士的屋舍方向,飞驰而去。
周显握住了戚玉霜的手,将她紧握成拳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雪白的手帕擦拭着她的手心,沁出一片殷红之色,染红了帕巾。
戚玉霜牙根紧咬,双目中怒火升腾,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根里迸出来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骤然一片大亮!
她终于明白了。
尤班单于为什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战胜娄邪单于,连兵马都没有损耗多少,就能够继续迅速投入战斗,西下齐噶尔山,直接将西域第一强国乌诸国一夜灭国。
——原来如此!
难怪她在与尤班单于手下骑兵交战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他们有多么出色的战斗力,与当年娄邪单于手下真正的铁骑相比,更是显得粗拙稚嫩得多,除了一味的血腥杀戮外,似乎对于行兵作战,并没有太强势的战力。她也曾怀疑过,为什么尤班单于竟能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打败娄邪部、乌诸国,在短短的时间内,带着完整的兵力南下大孟!
原来他所仰仗的,竟然是疫病!
还有,为什么尤班单于出手便是灭国屠城,若是往上追溯,第一个令尤班单于留下“疯子”之名的月阚之战,便是月阚全国被覆灭,鸡犬不留,与今日的乌诸灭国之战,何等相似?
戚玉霜猛然对偏室中的亲卫喝道:“速派数人,去东、南、北三门通知守将,若有牛羊尸体一类投入城中,即刻按方才的紧急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