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庆发出一声极为惨烈的尖叫。
金蚕丝再次抽出,高庆的左手如法炮制,“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这只手,是为了戚老将军。”
“你泄露大计,隐姓埋名,不敢露面。戚老将军引咎自责,无颜见同袍父老,自尽而亡!”
鲜血如同泉水一样喷发而出!
金蚕丝终于轻轻地环上高庆的脖颈。
“今日,用你的命,祭奠我十万大军的冤魂。”
“若诸位同袍泉下有知,从今日起,可以安息矣。”
……
地底天牢中,戚玉霜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知为什么,仿佛突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在她眼前,静静立着一道魁梧而高挑的男人身影。
男人背对着她,沉沉的影子拖的很长,几乎延伸到她的脚下。
戚玉霜猛然从床上站起,声音颤抖,几乎稳不住身形:
“父亲……?”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
他浓眉朗目,即使过了不惑之年,依然带着一身巍峨沉稳的气质,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开刃的利剑,充满了压迫感。
这才是真正一代名将的气度。
戚玉霜上前两步,大声道:
“父亲!”
男人严肃至极的面庞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他似乎一向严肃惯了,并不习惯这个表情,做出来有些许的僵硬。
他轻声道:“霜儿。”
戚玉霜再也控制不住,向前跨出,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戚老将军似乎有些无奈,轻轻用宽大的手掌拍着她的后背,道:“好孩子,你哭什么呢?”
戚玉霜大声道:“我没有哭。”
戚老将军微笑着摇了摇头。
戚玉霜想抬起头,看一看父亲的表情,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丝毫无法动弹。
戚老将军轻轻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将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当年留下你和你妹妹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
戚玉霜的喉咙猛地堵塞了起来。
她有一种预感,她不应该再让父亲说下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努力地想抬起头,看一看父亲尚未苍老的容貌,可戚老将军的语速却越来越快,仿佛这一场美好的梦境,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戚玉霜急切地打断道:“父亲!”
也许是午夜梦回,请让女儿……再多看您一眼。
然而,戚老将军却坚定地,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为父这一生,少年丧父母,弟兄阵亡尽。所求万事,皆不如愿。唯有一事,足慰平生。”
“是……什么?”戚玉霜在心里颤声问道。
戚老将军似乎知道她的心里在问什么,用一种罕见的、极为温和的语调回答道:
“生守河山,死殉同袍。”
他温暖的手掌拍着戚玉霜的肩膀,叹息道:
“霜儿,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从今而后,戍守江山,匡扶社稷。怨仇种种,不必再执着于心。”
那一道身影,慢慢地变得虚幻。
戚玉霜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喉咙中的哽咽,含泪道:“父亲!”
然而,戚老将军的身影,终于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戚玉霜猛地睁开眼睛。
熟悉的牢房,熟悉的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泡影。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冰冷的梦境。
戚玉霜慢慢站起身,脚步轻微踉跄了一下。
她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间牢房,当年也曾是戚老将军的关押之所。
在这样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当年的戚老将军,心中想的,又是什么呢?
戚玉霜从袖中,抽出最后一小截金蚕丝,缓缓放在屋子正北面的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她的额头触在地面上,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父兄同袍,大仇已报。”
“紫檀弓从此,永不复用。”
第85章 以镇邪祟
宫宴刺杀一案告破, 高家一夜倾覆。天奉帝本就心虚,如今真相大白,纵然心中有万般不情愿, 也只能选择暂时将戚玉霜的事情放下。
高家流配岭南, 同一日,戚玉霜获释。碍于戚玉霜与戚家的声威, 天奉帝不能处置,却也不敢再启用戚家。此时的他才戚玉霜人在镇国公府, 名为养病, 实为软禁。门口的羽林军明岗暗哨密密麻麻,日夜监视着镇国公府。
天奉帝其人, 一生都在进退两难中挣扎,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欲狠下心肠,为太子铺平道路, 又恐惧北疆之外盘踞的遮天蔽日的狼群。欲彻底放手, 将天下托付给忠臣良将,每到夜半时分,又疑窦暗生,辗转反侧,不得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