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颜圆青咬唇闷哼,黛眉紧蹙。
声音暗哑,好似生了锈。
她浑身是伤,伤处发炎灌脓,又痛又痒。
肚子里的肠子咕咕直叫,胃刀绞一般疼。
分明是寒冬腊月,她苍白的额头却冒起了层层冷汗。
自从三日前,颜圆青被锦衣卫抓进诏狱,就再也没有进过一粒米了。
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屠述,一日至少传讯她三回,且回回都要给她用刑,一次比一次狠,她的生命在酷刑与拷问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哗哗流逝。
她活不成了。
“你为何要毒杀嗣君!”
屠述阴沉冰冷的声音像毒蛇一样直往她耳朵里钻,一张狰狞狂妄的脸直怼到她面前,对她一再的自我辩解充耳不闻。
“我没有下毒,下毒的另有其人。你们去查,谁买过毒药,一定会有线索的,这并不难查……”
颜圆青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内燃起的熊熊怒火,一把莺啼似的嗓子因为愤怒而发颤,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了屠述的拷问。
可屠述自说自话。
对她的说辞置若罔闻。
颜圆青终于无力地发现,这个嚣张跋扈的屠述,根本不在乎真相,他只想逼她承认,她从没犯过的谋杀嗣君的罪行。
谋杀嗣君,其罪当诛。
说不定,还要株连九族。
她虽然软弱,怕疼,可她决不能拖累自己的家人,和颜氏族人,她不能承认自己没犯过的罪行。
她咬着牙硬抗,就是死,她也不能松口。
只是她实在是太冤枉了,她什么都没做。
如今被抓进诏狱,和家人音讯断绝,她就要凄惨地死在这里,背负着谋杀大晋嗣君的罪名,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狱卒老汪领着一个头戴黑色兜帽,脸上覆了一张黑白相间花纹的狐狸面具,身量颀长的人走了过来。
已经化身为蝴蝶的穆宴辞认出来,眼前这个黑衣人就是他自己!
“颜大姑娘,有人来看您了。”老汪凑近铁门,探出脑袋,朝里喊道。
颜圆青迟缓地眨了眨羽睫,目光移向门口,一时之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看她呢?
是父亲吗?
想到这个念头,原本懒洋洋的人忽然坐直了身子,扯得伤处一阵钻心的疼,她咬紧牙关,闭了闭眼睛,竭力让自己从剧痛中缓过劲来。
眼泪无声地灼烧过她的眼球,溢出眼角。
老汪见颜圆青痛苦的神情,忠厚的脸上浮现焦急的神色,隔着铁窗连唤了她几次。
“颜大姑娘——”
老汪身后的“穆宴辞”,凑到铁窗旁,漆黑幽静的眸子扫了一眼里面的姑娘,沉声道:“开门。”
老汪手里攥着钥匙,偏头迟疑地看了“穆宴辞”一眼,嗫嚅道:“苏典狱长、没说、让开门,万一……屠镇抚使突然提审——”
老汪朝“穆宴辞”使了个眼色,斟酌着道:“——里头这位,我们诏狱的人可不好开脱。”
“放心,屠述被传唤进宫了。”“穆宴辞”冷声道。
老汪有些迟疑地看了“穆宴辞”一眼,不明白眼前这人是谁,他和里头这位颜大姑娘是什么关系。
他怎么知道屠镇抚使去宫里了?
“穆宴辞”镇定自若地接受老汪的打量,很轻地笑了一下,只有一点语声里的笑意,眼神却似暗夜里的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老汪,你放心,某绝不会牵连你和苏典狱长。”
老汪心里仍有些不得劲儿,看了一眼“穆宴辞”手里提着的黄花梨木百宝嵌王质遇仙图提盒,忍不住讨价还价了一番。
“要不,您把食盒交给小人,小人转交颜大姑娘,回头小人再把食盒归还大人?”
在诏狱当差这么多年,老汪什么阴私手段没见过?
这人戴着个面具,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个好人。
他拿来的东西,能吃吗?
虽说屠镇抚使想让颜大姑娘死,但那也不能让她死于食物中毒,否则,他们私自放人进来探视,不就被姓屠的知道了么?
姓屠的心狠手辣,动不了典狱长,却会对自己动手,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可不敢出差池。
第121章
“穆宴辞”似乎看穿了老汪的心思, 把提盒递给老汪,“里面有双银筷,你可以验一验有毒无毒。你也可以每道菜都夹一筷子,我当面吃给你看。酒我也喝一口。”
老汪讪讪赔笑, 还真就一丝不苟地验了一遍, 夹了一筷子菜,想递给“穆宴辞”, 却见他戴着面具, 于是就那么僵持在半空。
“穆宴辞”将面具往上一提, 露出一个线条流畅的下巴颔,唇形优越, 他矮下身,张嘴接过老汪递来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