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险些直接就摔在地上,到底是在宫中呆了许多年,很快便就收拾好表情,忙要跟上来继续劝诫。
那美妇大抵也不愿意和下人们掰扯太多,索性便就直接朝着慈宁宫紧闭的宫门大喊:“姑母!姑母!!侄女儿玄万英求见啊姑母!”
她这大胆的动作惊得周边劝告的太监和宫女皆是面色一白,个个都忙赶上前想要阻止她的动静。
可玄万英是什么人啊?
太后亲侄女儿!
从小在玄家那可就是锦衣玉食地过,一及笄便就由太后亲自指婚嫁于礼部尚书,可以说她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玄家也会想办法摘给她,故而也被养得无比刁钻跋扈。
十回有九回是不知礼数地求见,偏偏太后又不会惩处自家人,那被扰了清梦的烦闷自然就会全部都发泄到他们这些下人身上。
想到宫廷当中那些磋磨人的惩罚,宫人们都不由感到脚下一软,只求面前这位姑奶奶能赶紧闭上那张嘴,别害得所有人都为她而被罚。
可玄万英从来都没将这些事瞧在眼里,她我行我素地吵嚷,呼唤的声音回荡在整条巷间,其中还夹杂着几声让宫人滚开的谩骂。
很快,慈宁宫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被宫人拉开。
在青石板砖所延伸到的尽头处,一名身着深蓝色服饰,袖口绣有飞凤的贵妇端正地坐在一宫的主位之上,她看起来也才不过三十多岁,长相貌美却并不突出。
而只见在她的鬓边更横生出了几道未被遮掩住的白发,眼尾也拖出了几道浅浅的细纹。
可岁月大抵只带走了这些注定要失去的年轻,现在留于她的,更多是撇去那些繁华的头饰后的庄重沉稳。
这便就是当今的玄家之主,亦称得上是宫中之主的玄太后,玄晚樱。
“吵吵闹闹的,做什么?”玄太后撇了一眼急忙走进来的玄万英,再从宫人手里接过一杯热茶斥责道:“吵了皇帝练字,乱了皇帝的心,你担当得起吗?”
玄万英这才发觉到玄太后身侧架了一张精致的小桌板,桌板后面则正站着一位个头小小,却生得精雕细琢的粉嫩男孩。
男孩身着并不算是合身的龙袍,金冠束发,脸上还带有一些柔软的婴儿肥,而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正倒映出桌面上他正在抄写的书籍。
此人正是才继位一年不到的小皇帝李志行。
见状,玄万英的眉头却是皱得更深,她潦草地躬身对李志行行了个礼:“参见皇上。”
这若是换做其他皇帝,玄万英此举便已足够她死千次万次。
但小小的李志行却搁下手中的毛笔,甜甜笑着对玄万英道:“姑姑不必多礼。”
偏偏就是这样的态度让玄万英眼中的鄙夷更重,她甚至都懒得再去敷衍李志行,直接对李志行点点头算是回应,再转过头来对玄太后直接不满说道。
“姑母,您说说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这家里上上下下都因着早先那白鹿书院的事情焦头烂额,原本还说这回那唐家的小子做错了事,也算是能扳回一局,这回倒好了,您亲自佐证了他的清白,还赏赐他黄金千两,现在更是让其的策论入纂进授书之中,您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唐家人教导有方,就是一个卑贱的庶子都可是国家栋梁了!”
她说了好一番抱怨的话,但还没来得及感觉浑身通透,便就先被堂中诡谲的沉默吓了一跳。
这感觉让玄万英的右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这才记起去看玄太后的神色。
玄太后却依然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她不紧不慢地饮过一口热茶,再极为利落地盖盏:“你现在是在责怪哀家?”
茶盏与碗身碰撞的声音更是吓了玄万英一跳,回想到自己姑母过去与其余宫妃争斗的心狠手辣,玄万英顿时有些后悔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可到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向来难收,现在最主要的是她得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
“哎哟……”玄万英挂上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就连语气都放弱了些。
“姑母,侄女儿哪里敢说您半个不是啊?这不都是些家长里短,妯娌之间的气话吗?您说好歹这玄家也就当属姑母您是最有主意的,如今的玄家可不都是仰仗着您吗?”
说到这里,玄万英还极为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座上的人,只可惜对方闭着眼睛,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这也总好过方才的怒火了。
“可姑母啊,您说这唐家与我们玄家从来都不对付,现在出了事,您不帮着咱们自己家就算了,怎么还捧着敌人家的孩子呢?还弄出那个什么……《为民书》?我瞧了一遍,那哪里能是一个十几岁孩子能写出来的东西,且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指责咱们玄家荒诞无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