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
不知在喊他的名字。
李佑愣愣垂下眼,他看到脚下深灰色地砖上的一滴水泽。
手指迟缓地触到脸颊,他摸到了一道湿痕。
原来、是他哭了吗……
他怎么能哭,怎么会在李年和傅丞的眼前哭?
眉头蹙了蹙,李佑再也压抑不住即将决堤的情绪,他无措地后退一步,背撞上身后的墙壁,垂着头想将自己藏起来。
太难堪了。
别再看了啊,别看他……
李佑抬手捂住脸,他已无暇分辨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来自何人,他缓缓蹲下身,把自己埋在臂弯里,好像这样就能藏起来。
他不知李年和傅丞是何时离开的,一切声响都呼啸着远去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他眼中的黑白默片,他无声无息地沉在角落,快要溺毙在无边无际的寒冷中。
一阵刺耳的铃声模模糊糊地,刺破了周身的混沌,李佑一动不动。
他开始感到了冷,头脑发沉,沉重地仿佛要栽倒,他强撑着没倒下。
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贺晁。
真奇怪,他居然会想到贺晁。
他希望贺晁借他一只手,这里太冷了,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手指摸索着抚上了左手手腕,他颤抖着摸了摸那珠串,饮鸩止渴般扣紧了。
意识昏沉间,他迟钝地感到自己的肩膀和手臂被人拍了拍,那人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可他听不见,下一秒,眼皮重重阖上。
……
李佑病倒了。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他被徐骆背去了医务室,可医务室说他烧得意识不清,必须要立即送医,徐骆急得手足无措,他联系不到李佑的家人,只能跑去找贺晁。
贺晁在课堂上被他拉出教室,只听见了李佑在医务室几个字,丢下他就往医务室跑。
那是贺晁第一次坐上救护车。
他看着戴着氧气面罩窝在担架上的苍白少年,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被送进急诊,李佑一度发烧到40°,昏迷了几个小时体温才降下来。
徐骆也没想到李佑会突然晕倒到进医院,他不敢走,和老师请了假就一直待在医院,一只守到天色黯淡,医生查房时说病人已经没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手刚摸了摸从早上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的胃,就听到一直沉默的贺晁终于出声,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到底发生了什么?早上还好好的。”
一下午面对着这尊煞神的心平气和销声匿迹,徐骆咽了咽口水,却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就这样了……但是,下课的时候,李佑和一个人出去了,他好像认识那个人,第一次见他反应就很好……”
没等他说完,贺晁就打断,“什么人,叫什么?”
徐骆结结巴巴,“不知道,公开课,我们不是同一个班的。”
一问三不知,贺晁压着火,没再看他一眼,转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点了几下,很快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徐骆不知道贺晁和对面聊了什么,只见他很快挂断电话,低头看起了什么手机。
看完,贺晁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他抬起一双可怖的琥珀眼,僵硬地看了眼病房的房间。
徐骆心里涌上点不妙的猜想,没忍住追问道:“是不是关于李佑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他赶出来的时候只听到了一点交头接耳的动静,然后就看到了独自一人背靠着缩成一团的李佑。
想到那个上课时坐在李佑身边的青年,绝对和他有关。
贺晁没回答他,只是沉默的盯着病房门。
好几次,徐骆都以为他要暴起摔了手机或发怒,可贺晁没有,看了不知多久,他摸向口袋,摸出烟盒又顿了下,而后重新塞了回去。
“……”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徐骆被贺晁赶走了,临走时,他试着建议,“要不要通知李佑的父母?”
他知道李佑家是江市的,既然是本地人,还是要通知家人一声吧。
可出乎意料地,贺晁只是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徐骆见劝不动贺晁,叹着气离开了,他不知贺晁和李佑之间的过往,但想来,把李佑交给贺晁应该不会出问题。
中心医院的顶层宽敞温馨,入了夜后更加灯光通明,走廊内没多少人走动,人声寂寥,头顶的白炽灯一直亮着,明晃晃地刺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