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罕看到他时,眼里闪烁着难掩的欣喜,缓缓地说:“陇都尉英才出众,在下心中早有敬意。只是奈何未得时机结识。今日在下原打算至平康坊的酒楼略饮几杯,陇都尉若无他事,可否赏光同往?”
陇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头看向了安庆宫的方向。他对朝堂上的人际交往不太感兴趣,一般情况下是会拒绝的。可是今日不知为何,他看着耶律罕那张充满善意的脸,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同意了耶律罕的邀请。
安庆宫离平康坊不远,两人没有骑乘,并肩往平康坊走去,一时间,气氛略显尴尬。耶律罕试图打破僵局,便问:“陇都尉刚从安庆宫出来,不知是有什么大事?”
陇雀摇了摇头,声音淡然:“不过是寻常公务。”
耶律罕笑了笑:“陇都尉在朝中声名日隆,能为国家分忧,令人敬佩。”
陇雀抿了抿唇,回应:“过誉了,忠君之事,何谈敬佩。”
耶律罕摇了摇头:“在下在京都快要一年,也听说过此前都尉在青宫受尽苦楚,都尉对往事既往不咎,忠心于君,一心办事,实在是让人敬佩。”
话落,陇雀偏头看他一眼,见耶律罕神色真诚,似乎只是在说自己内心所言。
不一会,两人到达了平康坊的酒楼,选择了靠窗的一间包房。耶律罕轻敲包房的门,很快,酒楼的一名侍从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壶细瓷纯酿。
然而似乎是有些紧张的缘故,他倒酒的时候,不慎将酒水洒在了陇雀身上的衣袍之上,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印记。
侍从惊慌地低下头,“抱歉,大人。”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紧张而惶恐。
陇雀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摆摆手。
“没事,”他道。
说完,他便随那名侍从步入了隔间,更换衣裳。
耶律罕坐在桌旁,待陇雀移步的瞬间,他轻轻推开了桌旁的一扇小窗,那秘窗连接着两个房间,他可以借此窥探到隔壁包房的情况。
朝阳从窗外倾泻进来,恰巧照在了陇雀的身上。在阳光下,耶律罕的目光略过陇雀满是疤痕的身体,最终定格在陇雀后腰上一块月牙形状,深红的斑痕上。
心中微微一动,他很快收回了视线,轻轻地合上了小窗,等待着陇雀的归来。
当陇雀重新坐回座位,耶律罕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真是抱歉,那小厮毛手毛脚的。”接着,他改变了话题,温和地询问:“听说都尉大人的母亲身体欠安,现如今可好?”
陇雀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简短地回答:“多谢关心,已经安顿妥当了。”
耶律罕轻轻点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两人又寒暄了一阵。耶律罕是个很容易讨人喜欢的人,说话八面玲珑,似乎总能将话说到对方心坎里去。但是不知为何,陇雀越同他交谈,心中却越发警惕。他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突厥使臣,绝无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已是正午。他遂起身,对耶律罕道:“今日感谢招待,时辰不早了,我先告辞。”
耶律罕也没挽留,直说自己还要再坐会儿,便目送他离开了酒楼。初春阳光中,陇雀离开的步伐有些沉重,身形颓靡,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酒楼包间随着陇雀的离去,显得更为宁静。
耶律罕望向窗外陇雀逐渐远去的背影,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难掩一丝复杂。待到陇雀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方才那浇了陇雀一身酒水的侍从急匆匆走了进来。
近侍微微弯腰,低声道:“大人,方才可确定了?”
耶律罕手里的酒杯缓缓旋转,酒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微微一笑,那双温和的眼里却多了几分深沉和计算,“确定了,那红斑,一定就是他。”
闻言,近侍略显紧张地问:“那我们现在应该……”
耶律罕打断了他,唇角上挑出一抹玩味的微笑,“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太过匆忙,用汉人的话说,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
春阳明媚,阳光折射在青宫的琉璃瓦上,在玉石地砖上形成一片片浪漫的光影。陇雀回到青宫的时候,恰巧无双也方从安庆宫回来。
寝殿之中,无双敏锐地捕捉到了陇雀身上浓郁的酒香。
她轻皱细眉,走到陇雀跟前,低声问:“大白天的,你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