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缓缓站起,从勤政楼告退。
正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勤政楼的时候,屏风后走出了一个身着青白裙衫的女子,正是无双。
无双笑道:“阿爷输了,可不许赖账。”
宣武帝唇角挂起一丝若有似无得笑:“如今看来,他倒是个忠心的,罢了罢了,答应你便是。”
第72章
当陇雀从回到兴庆宫回到青宫的时候, 天色已晚,夕阳斜照。他径直来到寝殿,却听院子里的小侍女说, 无双还未回来。
“陇将军,殿下吩咐了,您若是先回来就去书房等她。”
陇雀心里划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 穿过的寝殿东侧的回廊,来到了位于东侧院的书房之中。
书房内, 一切都还像是他记忆之中的样子,屋里很静, 只有窗外零星的鸟鸣和微风轻拂过纱窗的声音。
陇雀的目光在案台上的那本兵法上停留了片刻, 封面略显磨损, 显然经过反复的翻阅。翻开的那页书上面, 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 字迹洒脱犀利,不似京中女子流行的簪花小体,而是自成一派的张扬。
他下意识的走到书桌前, 食指轻轻的, 几乎是无意识地划过那些批注, 仿佛试图从这些字迹中找到主人的痕迹,感受到她的存在。
在并州的时候, 无双每次寄来的信都非常简短,内容只涉及重要事项,从不絮叨。有一次, 他瞧见军中一个小将收到自家娘子的家书,写了满满三页纸, 细数着家里发生的大小事情,仿佛生怕他在外错过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在看见那小将读家书的时候,眼前灵魂出窍似的出现了一个场景,在那模糊的场景里,他是那个小将,而家书却是无双写来的……她在信中告诉他自己又看了什么书,想了什么事,院子里的鸟儿生了几只小鸟,夜晚的月光可还明亮。她在信中写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他一一读过,将信揣在怀里,又带到战场上去。
夕阳沉入地平线,天边最后一丝余晖逐渐散去,屋外的回廊庭院中,点起了烛灯。
月光透过纱窗映在书房的砖石地上,忽然,双扇漆木门被轻轻推开,声音不大,陇雀却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落在书页上的手,朝来人单膝跪下行礼道:“臣参见殿下。”
从他的角度,他能看到是一双精美的紫绸绣鞋。这鞋头上是两颗硕大的东珠,光滑的珠面反射出他跪拜的身影。他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而后听到了分外熟悉的女声:“起来吧。”
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笑颜。奇妙地,他整个人忽然一下放松了下来,那是一种之很难形容感觉,仿若倦鸟归巢,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他站起身,面对着无双含笑的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奇怪的很,他在并州的时候,分明有很多话想同她说,如今见了面,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无双看着他这副模样,眼角带笑道:“在军中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见了孤倒是被浆糊糊了嘴。”
陇雀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眨了眨那双绿瞳,似乎是有些窘迫。他还没能来得及换下身上的一身铠甲,高高大大的站在那里,却宛如一只被逗弄的大狗,笨拙得有些可爱。
无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开口。陇雀细细的凝视着眼前这张笑意盈盈的脸,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有欣喜,有愧疚,还有些暖呼呼的,像是有一股热流缓缓地顺着心头流过,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他上前两步,走到无双面前,低下头来问道:“殿下可还生臣的气?”
他只见无双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瞳眸中藏着的是柔情还是戏谑,陇雀不能确定,但下一刻,他却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度。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那得看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孤。”
听见这话,陇雀的眼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似乎触碰到了某个敏感的弦。他慌忙的摇摇头,不做声,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确。
那日在回青宫的马车上他便已经知道了,比起什么生死而言,眼前人生气赶他走是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无双莞尔一笑,说:“那孤就勉为其难,再给你一次机会。”
屋外月光斜映,照出陇雀眼底青黑。半个月来日夜兼程的赶路,许是累坏了。
无双话锋一转,问他:“你可有去见过你母亲了?”
陇雀摇摇头:“还没有,今天太晚了,阿娘已经睡下了,明天早上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