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雀目光深邃如夜,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事情已明朗。”
乔七紧接着又问:“那刘太医我已安排在主将帐后的营帐中,您需要……”
“好, 带我去。”陇雀未等乔七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营帐内,刘维时正坐在床上, 捻着自己的胡须, 闭目养神。听到帐外脚步声, 他缓缓抬起头, 当看到进来的陇雀时, 缓缓起身。
陇雀低头向他施了一礼,连忙阻拦到:“先生请坐,劳烦您跑这一趟, 辛苦了。”
刘维时微微一笑, 拱了拱手:“既然是陛下的旨意, 又有徐庶那小子特地写信来托付,这个忙我自然是要帮的。”
青宫中的徐太医正是刘维时的关门弟子。
陇雀再次道谢。
刘维时摇了摇头, 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转而沉声说道:“其实此番前来,老身也有私心。并州是我的老家, 如今却是民不聊生,老身也盼着将军能够早日平叛, 安定时局。”
陇雀点了点头,道:“分内之事,先生还请放心。”
刘维时又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陇雀看向他,有些疑惑。
刘太医深吸了口气,说:“并州叛军突起,并非一朝一夕。这背后,有太多并州官员的腐败。朝廷派下的赈灾款,赈灾粮,层层被那些贪官盘剥,真正到了百姓手中的,几乎所剩无几。叛军中,有些确实是作乱者,但还有很多都是那些受尽欺压的农民。老身知道圣旨在前,平叛乃是当仁不让的要紧事,所以也不求您对叛军手下留情,但是希望将军能将这里的情况如实禀报给陛下,上达天听,以求圣裁。”
陇雀心中一震,那些沿途看到的饿殍、民不聊生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皱了皱眉,沉声说:“先生放心,我会的。”
陇雀送走了刘维时,而后才回到中军帐,这时候,陶威,郑凡还有周数三个中将终于齐刷刷地聚集在了中军帐中。
郑凡微微垂首,递上了一张药单,陇雀打开一看,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走到三人面前,声音沉稳道:“三位既然都来了,那我也不说废话,我临行之前,陛下谕旨,限并州三个月内平叛,否则届时我回京以死谢罪,三位和高将军亦是逃不过陛下盛怒。”
三位中将的表情明显凝重了许多,他们相互对视,似乎已有所决断。
郑凡叹了口气,这才道:“不满将军所说,平叛很难。如今东边有杨家堡的叛军,为首的是杨家堡的大小姐杨虞扇,她有兵马,还有银两,更重要的是,她还得了民心。杨家堡以布施之名,正在不断地召集周边的村寨的乱民。”
陇雀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却越发严肃起来。
此时,陶威又道:“除去东边的杨家堡,西边高元山上还有一群马匪,仗着高元山地势险峻,屡次骚扰村落,抢了就跑,防不胜防,让人十分头疼。”
陶威话落,中军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陇雀没有说话,一双眼却落在不远处的并州地图上,微微垂眉,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目光已然变了,道:“杨家堡收买民心的手段,我们可以仿效,甚至做得更好。先从本府库中拨出粮食,救济灾民,以争取人心,我稍后给皇太女去信,看能不能从周边的州县调取粮食应急。”
话落,郑凡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主意认同。
陇雀转头看向郑凡,“至于杨家堡本身,先不急动兵,郑中将,你派个使者过去,看看他们究竟想要什么,若是能够招降,自是上策,但若他们真的意在反叛,我们需得迅速集结兵力,先发制人。”
郑凡点头应下,又听陇雀道:“高元山的马匪,先派人潜伏进去,摸清他们平日里的路线,到时候,一举缴获。”说着,陇雀的目光扫向了周数,又道,“这件事就由郑中将负责。”
周数点了点头:“遵命!”
最后,陇雀又看向了陶威:“陶中将,你与杨家堡的叛军交手数次,应对他们最为熟悉。列阵要变,这是当务之急。”
经过了一番商议和部署,三位中将肃然领命。在他们离去后,中军营帐中再次恢复了安静。帘外的风悠悠地吹进来,带来几分清冷。
陇雀坐在书桌前,沉思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信。
完成后,他仔细地查看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之后,轻轻叠好,而后点燃一块朱红的蜡,烛油滴落在纸封上,他从怀中取出玉章压了压,留下印信。
在桌角,一只白羽信鸽安静地踏着步,陇雀小心地将密信系在鸽子的细长腿上,然后轻轻地抚摸它的羽毛,而后出了营帐,将信鸽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