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炉之上,一个药罐煮得正咕嘟作响,伴随着一阵白烟,浓烈的药味飘进了众人的鼻中。
有亲卫皱了皱眉,问:“这郑凡,难不成真是个药罐子?”
乔七冷笑一声:“高参南在的时候能蹦会跳,如今我们将军来了,倒是连床也下不来了。”
陇雀推开帐篷的帘子,走入帐中。
郑凡斜靠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显得有些疲态地转过头来,被厚厚的被褥裹住,只露出苍白的脸。
“陇将军?”郑凡艰难地咳嗽了两声,试图起身来招呼,但被陇雀伸手一按,遒劲有力的手掌直接压在他的胸膛上,那种控制之感让郑凡的眼神中增加了一丝警惕。
“既是受伤,便好好养病,何必劳累?”陇雀的语气淡然中带着丝丝的嘲讽。
郑凡被压得无法动弹,眼中的惊疑逐渐增深,他试图说些什么,但被陇雀的气势所震慑,只得无奈地重新躺下。
就在这时,陇雀轻轻地做了个手势。乔七立即应命,掀开了帘子道:“刘太医您请进。”
帐篷口处出现了一位身材瘦削的老者,一袭青衣,长袖随风飘舞。他的头发如雪,长长的白胡须下垂,几乎触及胸前。
郑凡听见乔七叫他“刘太医”,又见了他的模样,忽然坐起身来。
陇雀见他认出了来人,笑道:“这位就是宫里的杏林妙手,刘维时,刘太医。”
刘维时乃是三朝太医,医术高超,桃李天下。前些年才递了折子,从宫里退下来。
刘微时摆了摆手,道:“不要这样称呼我,老身早就从宫里退了出来,如今已经不是太医了。”
陇雀轻轻咳嗽一声,目光与刘维时交汇,带着一丝深意,又道:“刘先生在并州隐居,为了郑中将的病情,我特意请求皇太女递疏,才将刘先生请来。”
郑凡瞬间感受到了压力,他连忙起身,双手连连作揖,“使不得,使不得。”
刘维时淡淡一笑,“治病救人,乃是医者的本分,有何使不得?”说着,刘维时又往前走了两步。
陇雀侧身退开,又道:“陛下有旨,刘先生来一趟也辛苦,不容易,郑中将既然有顽疾,何不请刘先生一看。”
郑凡闻言,知道自己若再推辞,那不单单是不识好歹,而是抗旨不遵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瘦弱却有些粗糙的手臂。刘维时缓步靠近,手上带着一丝凉意,接触到郑凡的手腕。
半响,他点了点头道:“老身知道了。”
说罢,便缓缓写了两张方子,分别递给了陇雀。陇雀接过,低头一看,颔首道:“谢先生,还请先生去帐中休息片刻。”
刘维时轻轻地摆了摆手,没说话,便随着乔七出去了。
郑凡紧盯着帐篷的出口,直到刘维时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陇雀将那两张药方折上,捏在手里。郑凡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道:“不知刘太医,在这单子里说了些什么。”
陇雀微微一笑,手中两张纸笺在手中轻轻摇动,吸引了郑凡的全部注意力。
“中将当年剿匪落下顽疾。”他说话时,声音轻柔,但字字尖锐。
“这第一张单子,刘太医说,中将虽然内伤有损,但不碍大事,却也只用开些汤药将养便好,而这第二张...”陇雀停顿了片刻,眼神越发深邃,“便是这顽疾加重,药石无医,只怕是担不起这领兵的重任了。”
陇雀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让郑凡觉得呼吸忽然之间困难起来。
陇雀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将两张单子递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又道:“皇太女递了奏疏请刘太医来,这看病的结果自然也要再回禀给陛下才是。至于这两张单子,要回哪一张给陛下,中将不妨自己选。”
郑凡脸色越发苍白,额间冷汗滑落,面色苍白,显然陇雀的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样貌姝丽的青年,行事会如此老练狠辣,轻而易举地将他逼入两难之境。
陇雀的嘴角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方才在校练场与陶中将说的话想必郑中将也已经知道了。一个时辰之后,还请郑中将带着选好的单子来中军大营来见我,我亦好给皇太女回信。”
说完这句话,陇雀便离开了,恰在此时,外面的风悠悠吹进帐篷,吹散了屋里浓烈的药味,却吹不走郑凡心上的乌云。
第67章
乔七一手捧着盔甲, 走出帐篷,风带起了丝丝砂土,打在脸上有些刺痛。他转头看向陇雀, 低声问:“将军,我们接下来还要不要去见周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