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在现代时,步故知从十二岁之后,便无师自通各类经书典籍,这每一项的端倪,串联起来,便直指步故知从前绝不会相信的真相——
他在十二岁昏迷的那五个月,魂魄竟已穿到了此世“步故知”之身。
“那我为何又会重回现代?”步故知的声音似恸,他不知这命运的戏弄究竟有何意义,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此世步家的命途更加坎坷吗?
如若不是步故知突现出的惊为天人的天赋,步大娘又怎会将全部的身家都用于供“步故知”读书;如若不是步大娘对步故知的希望,又怎会对“步故知”溺爱非常,让“步故知”如此嚣张,以至于到最后,步大娘几乎是透支着自己的心血去支撑这个家。
他在心中无声地诘问,诘问自己,也在诘问这所谓的天道命运,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即使他并没有见过步大娘,但他从旁人轻飘飘的只言片语里,也能清晰地窥见,步大娘在玩笑般的命运前,所展现出的身为人母之坚韧,她宁愿用她瘦小的身躯,独自扛起所有的艰辛苦痛,只为了给儿子争取出光明的前程。
而这,是他在现代从未感受过的,名为母爱的东西。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是泪水逐渐占据了他的眼眶,掌心的枯叶隐有发烫,却并不灼人,反倒像是与人相握的温度。
模糊的景象似水中涟漪,一圈一圈地泛开,在最中心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瘦削却又高大的背影。
恍惚间,步故知伸出的手变得很小,眼前那背影没有转身,而是直接拉起了他的手,拉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眼前的身影清晰又模糊,步故知昂着头,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但他能却能清楚地看到,她原本乌黑的长发,渐渐地生出了银白,就在她的鬓角几乎似缀满霜雪的时候,步故知知道,五年了。
掌心的温度在慢慢褪去,眼前的身影也如白烟散去,步故知想抓住这手中的温度,抓住眼前的身影,双手就要扑向前,却在此时,听到了欣慰又蕴着慈爱的一声:“我儿,能再见到你,娘不悔。”
啪嗒,一颗泪落在了尘土中,洇散开,又瞬间消弭不见。
步故知抬手抚过自己的脸,却没摸到任何的湿润。
这不是他的泪。
灰雀不知何时又落于他的掌心,衔走了那片叶。
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他只能看到,竹榻上的不空法师,以及散落一地的檀珠。
不空法师没有睁眼,即使手中的念珠已断,但口中还在喃喃念经,直到灰雀将枯叶放到他的手中,他才结了诵,缓慢地睁开眼,声音不喜不怒:
“阿弥陀佛,老衲惭愧,未能参破其中天机,然若能映斯照,万象无来去,施主顺心而为即是顺天而为。”
步故知在不空法师的眼中再没看见任何的情绪,仿佛他真的在与一座法相庄严的佛身对话。
*
已是西山日暮,天尽头的云似一团团火烧,映红了整片天地。
步故知走到了菩提树下,站在了祝教谕身侧。
祝教谕依旧是抬着头眯着眼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明日,是个好天气啊。”
步故知的身形一半掩在树后,一半露于霞光之下,火烧云也将他的半边脸映得通红,他顺着祝教谕望的方向看去,云霞流动,聚散无端。
“是,明日是个好天气。”
明明只是普通的应和,却让祝教谕侧过身,看向步故知,语含担忧:“如何?”
步故知也收回了眼,苦笑了一声:“无事,学生已解了惑。”
祝教谕见状叹了一口气:“天道之玄妙,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参破,不要为其所困了。”
步故知微微攥紧了拳,没有应答。他眼眶泛红,似是火红的霞光在眸中流转。
祝教谕更是一声长叹:“你我师生之缘,早该结在七年前,其中虽有波折,但好在一切兜兜转转,终究是归了原点,不若从今日起,由我亲自教导你,你本该是状元之材,莫要荒废了。”
步故知能猜出,祝教谕定非寻常士人,不然,怎能让一县之长毕恭毕敬,又能一切都随心所欲?甚至,出口便许“状元”之材,换做旁人,定会欣喜若狂。
但,步故知却在此刻没半分的犹豫,他一揖齐心,对祝教谕:“承蒙教谕厚爱,学生志不在仕,而在医。”
第48章 相思(倒v结束)
镜饮开业的第二日, 甚至比昨日卖得更快,才过午时,准备的五百份冰就已售罄, 急得孔文羽从卖完最后一份冰饮后, 就一直哭丧个脸,仿佛看见了一大堆铜板都生了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