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渐渐散开,朦胧的薄纱像是海女的轻袖,飘离其间。
海岸线渐渐缓平,沙滩上的砾粒颗颗点点,每一步都会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
下一秒,海水一冲,便会将所有的印迹抚平,像是没来过一般。
海鸟在岸线边齐飞,振翅的声音好不引人。
地平线上的烟花炸出灿烂的烟火,手里的仙女棒比夜空里那几颗寂寥的孤星更加绚丽。
她赤脚在沙滩上跑,倒着身,两手牵着他,那一刻,好似星海远不及此刻来得让人心颤。
风很大,大到吹乱他们的发丝,大到他们看着眼里的彼此时,眼尾都竟然不自觉地渗出了泪珠。
她手里的仙女棒快要烧到尽头时,他从她手里接过,燃上一根新的,再送到她的手里。
她从他手里接过,那刹那的温度在彼此的掌心里清晰地感知。
少女侧身踮起脚尖,眼底映出芳华烟火,星星眸亮。
“烟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好看。”
“是多好看?”
他们对望着彼此,连蔚蓝辽阔的大海也不过是悸动的陪衬。
“最好看。”
女孩扬起唇角笑,仰头看向绽放的烟火,隔了几秒又转头看向他继续不依不饶问:
“最好看是有多好看?”
塑料火机在他指间按响,“啪”地一声,火势聚拢,寸寸分明的关节干净至极,蓝红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仙女棒。
他递给她,那万年不化的寒冰好似也柔成一滩温水,“就是,最最最好看。”
晚风吹过来,带着咸咸的凉意,吹起她的长发与裙摆,她转过头去看谢程里,少年一身清风明月,碎碎的刘海随风飘动,更显风华。
他单手拿着火机,一次次地帮她点燃的仙女棒。
连远方的星河都在追赶着他的浪漫,她的眼眸、发丝、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在悸动,像是一阵轻风饮下海酿,搁浅着懵懂的爱意。
梁晚笑靥如花,随后松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跑,衣衫被风吹得不断往后拢,直到冲到海浪能排到脚掌的位置才停下,冲着那孤廖的大海用力吼:“谢程里!”
他就站在她身后,能无比清晰地听到每一次她用力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那样的力量好似能穿透鼓膜,直达心脏。
梁晚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清楚。但是我觉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身后就是大海,潮汐起伏之间,难舍难分。
绛橘色的日落黄昏在海边沉沦下去,星星与月亮攀登上了远处的高峰,暮色四降之下,一片沉溺。
两人并肩坐在岸边,浪水拍打着礁石,每一声在耳畔都格外宁静清晰。
少年的视线幽远地看向海的另一边,试图寻找它来向的根处。
“他是你继父吗?”
谢程里问得太过突兀,导致梁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谁?”
“你说梁老师吗?”
他微微点了点头,不明显。
“嗯。我很小的时候,老爸那个赌鬼就被人打死了。后来经人介绍,我妈带着我改嫁了梁老师……”
细细想来,那几年因为欠的债务,肖何蓉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时常会把她关起来,也偶尔就跟她动手。大概是后面嫁给梁实秋之后,她印象中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梁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人打断。
那双眼眸里,有躲闪,有怨恨……是梁晚那时怎么也看不清的情绪。
他语气有些急切:“不要靠他太近,不要和他有太多接触。”
“怎么着他也算是我爸啊,你怎么连这种醋都吃?”
梁晚笑,只当他是没喜欢过人,占有欲太强。
“而且他对我很好,比我妈对我还好。”
“做不到吗?”
少年几乎是以乞求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得让她心颤。
“好好好,我答应你。”
她不想在占有欲这件事上和他多费口舌,说不清楚的这种事。
梁晚抬眸去看他,双手不自然地往后撑了撑,再三犹豫也还是问出了口。
“那你呢,谢程里。”
“你父母呢。”
她一连两问。
梁晚一向不屑于做赶鸭子上架逼问这种事,她想等他主动和自己说。可是她等不及了,因为亲眼目睹了他亲人的到来,既害怕他会和自己道别,也害怕他向黎之行那样不辞而别。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那片刻微表情是那样的挣扎无力。
她接着说,“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