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晋的眼泪混着鲜血流下来,哽咽地陈述着当时的险境。
盛萤后退了一步,胸腔剧烈起伏着。
一呼一吸间,痛意几乎要化作利刃搅碎她的心肺,再后退,她的脚跟便抵到身后冷冰冰的棺木。
这一瞬间,她感觉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秦辜……秦辜……
盛萤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满脑子都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恨意。
但她杀不了他。身为落星阁阁主,他有万千杀手护他身侧,行踪又诡谲不定,她该如何报这个仇?
盛萤手撑着棺椁勉强站直,她压抑住心中无尽的悲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程言寒说过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如走马观灯般过了一遍,她极力思索着,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骤然间,一道灵光闪现,她想明白了秦辜下手的目的——
第39章 嫉妒
他做这一切, 可不就是为了他的亲生女儿?
——那个她从程府里抱过来的贱种,如今占据着盛瓒生前的宠爱、朝中数位官员的橄榄枝和一个拥有封地的公主名头。
盛萤想到这里,几乎恨得咬牙。
这些好东西,本该统统属于她那第一个夭折的孩子。
是盛婳夺走了这一切。而如今, 她最宠爱的儿子还做了这个贱种的替死鬼!
随着悲怆而来的怒火几乎要将盛萤整个吞噬掉。她死死攥紧了棺木的边缘, 指甲发白, 用力到几乎要将它抠破。
她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儿子会那么巧抢走了盛婳的马,然后刚好被她派去的杀手乱箭射死?
为什么?为什么程言寒从来算无纰漏,却偏偏栽在了合作多年的秦辜手上?
都是他们!秦辜该死!盛婳也该死!
盛萤下意识回避了盛浯的死是她作茧自缚的后果、秦辜的背叛是程言寒暗算在先的事实。
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 此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仇她记着, 她一定会报。
盛萤手撑着棺木,缓缓站直了身体, 眼中涌动着翻腾滔天的恨意。
那个贱种想要皇位, 她偏不让她得到。
/
在钦天监选出下葬的吉日之前, 盛瓒的丧礼暂且告一段落。这天夜里, 盛婳最后一次祭拜完,终于得空踏出宫门, 呼吸到宫外的新鲜空气。
没走几步, 黑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霏霏雨线忽大忽小, 盛婳和身后跟着的春舟都没带伞,只好加快脚步。
夜幕微凉, 云层渐低, 秋风裹挟着雨水打湿宫墙, 在一片潮湿的颜色中, 突然出现了一抹亮眼的墨蓝——
远处,等候多时的马车里钻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撑着一把伞,手拿一把伞疾步而来,渐行渐近,动作带着不明显的迫切之意。
“阿歇……你怎么来了?”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挡住了绵密雨丝,盛婳裹紧身上的披风,见他把手中的另一把伞丢给春舟,不禁开口问道。
“我……”
七天不见了,我很想你。
祁歇不敢这样说,他低着头,视线在那张姣好面容上逡巡片刻,压下心中躁动的思念,语调透着一丝克制:
“我来接你回家。”
盛婳笑了笑,心中照旧升起一股养大的崽知恩图报的欣慰感,于是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
“真乖。”
祁歇抿了抿唇,有点不太高兴。但此刻见到她的欣喜和满足还是冲淡了这点郁闷。
“不过……”盛婳看了一眼与她同样娇小的春舟,再看看祁歇高挑的身形、宽肩因为雨伞向她过度倾斜而落下的一片湿意,提议道:
“我还是跟春舟撑一把伞吧。”说着她便要钻过去。
祁歇及时揪住了她的衣角不让她溜走:
“不用麻烦了,马车就在不远处。”他想离她近一些。
“……哦。”
接收到少年不着痕迹、隐含警告的一眼,春舟拿人手短,无奈地跟前面并肩而立的这对拉开一小段距离。
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其间呢喃轻语时不时传入春舟耳中:
“我不在这几天,公主府没什么事吧?”
“一切都好。”
“溪花还适应这里吗?”
“她已经快混成府内众猫的老大了。”
“……”
风吹叶动,一片人烟静谧之中,柔和的女音和低沉的男音一问一答,混杂在溅起的雨水声中,随着脚步越来越远。
马车很快抵达了公主府。
盛婳下了马车,祁歇撑伞送她回房。
上京的雨比渡潼更为柔软,秋雨绵绵,飘飘洒洒,仿佛在天地间织起一张朦胧的幔帐,草地更显青翠欲滴,路边的水洼也被激起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