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给他做一些脱敏治疗。首先第一步,就是要让他慢慢解除对她的禁锢,让他相信他就是那个“牵线者”,哪怕她这只“风筝”飞得再高,只要他轻轻一拽,她就会乖顺地回来。
当然,这只是比喻。盛婳的心不可能完全由他掌握。
其实她大可以在寝殿里悠然度过剩下的几天,但比起自己是否能够出去透透气,盛婳更想尽快带着祁歇从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的要求一提出,祁歇的眼眸便沉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发顶,瞳孔深处仿佛闪过一丝幽邃的暗色。
双臂慢慢收紧了她的腰身,他凑近去附在她耳边,呢喃又似轻叹:
“皇姐……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无论是皇宫还是上京,你早已看遍,就留在这里陪着我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
盛婳没有抬头,因此错过了他面上的异样。而且如果她细究,就会发现祁歇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期限根本不是这短短的几天,而是永生永世。
她听着这话,只是不赞同地蹙紧了眉头,刚想说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也不可能做到永远拘着她,但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弯:
“再待下去,我会闷出病来的。”
“皇姐不是说过,你这具身体什么病都不会有吗?”
盛婳哑然一瞬,差点忘了自己三天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没想到他记得比她还要清楚。
她只能没好气道:“那为了你,为了你还不行吗?”
祁歇一怔:“为了我?”
“是啊,你身为天韶国的皇帝,不可能连日来都与我待在这一处的,总要多出去转一转,才好叫宫廷内外都安下心来呀。”
盛婳耐心解释道:“而且你终日闷在这里,接触不到阳光也不好,我的身体反正百毒不侵,无所谓。但晒晒太阳能让你显得精神些,我也开心。”
窗外,秋日的阳光适时洒进来,照得有些阴冷的寝殿内间多了几分温度。
“你看,多难得的好天气。”
祁歇抿了抿唇,神色看上去还有些不情不愿。
但盛婳知道他其实是有所松动了,只差她添一把火,于是伸过手去,轻轻勾了勾他的断指——在她连日来的安抚与肯定下,祁歇总算勉强相信她不介意这个了。
“好不好?我保证一定处在你的视线范围内。”
软磨硬泡了一阵,祁歇终于是答应了下来。
盛婳很高兴。
时隔这么多天,她终于踏出了那道门槛。这一瞬,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秋风和温暖和煦的阳光,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祁歇说的是没错,这皇宫她早已看遍,再看多少次都不觉得稀奇,但也要分情况。像她这样终日拘在暗无天日的寝殿里,哪怕还能正常走动,自我安慰,心情也会忍不住低落。
如果祁歇也把自己局限在那个地方,长此以往只会对除她以外的任何事物都生不出兴趣来,难免丧失对生活的期盼。
是以这次出来,盛婳不仅放松了心情,也对祁歇愿意松口做出改变的行为很有些欣慰——这说明,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他做的心理建设是有用的。
绕着寝殿自顾自逛了一圈,盛婳也没忘记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祁歇,时不时指指某处地方,红墙壁瓦,停驻其上的小鸟,湛蓝如洗的天空中人字形飞过的大雁,墙角今早刚被宫人摆上的菊花……每一种事物看在她的眼里,再由她口中说出来,便成了这世上最奇妙的生灵,自有其独一无二之处。
不同于她的叽叽喳喳,祁歇的反应更偏向于沉默,回应是有的,但也只是一两声简短的“嗯”,表明他已经听到了。
盛婳没有要求他必须要表现得积极一点,她知道他能踏出来这一步,已经是他尽力而为的事情了。
凡事总要循序渐进,因此盛婳并没有在外面逛太久,就拉着祁歇回到了寝殿。
一回到熟悉的地方,盛婳能感觉到祁歇明显松了口气,在外面时浑身上下竖起的名为警惕的尖刺也慢慢收敛了回去。
“看!这是什么?”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簇开得鲜妍的明黄小花,颤巍巍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盛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眸中闪动着清亮的星子:
“忘忧草,我在墙角发现的。”
起初,她是被宫墙之下侍从们摆放的一丛丛端庄秀丽的菊花吸引住了视线,随后才发觉混杂在其中、看上去格外不起眼的这一簇小花,若是盛婳晚一点发现它,说不定就要被宫人们当做是妨碍观赏的杂物清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