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她这辈子的任务注定了她从一开始就要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看待、教养,哪怕后来得知两人之间毫无亲缘关系,她那五年来付诸的亲情却也无法因此收回半分。
她注定了要对他狠心、要对他残忍、要对他吝于怜惜。
这也是他成长为真正的帝王的必经之路。
不为儿女情长所羁绊,是她教给他的最后一课。
盛婳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弭,继而也冷下了神情,继续道:
“最后再告知你一遍,给我和崔树旌赐下婚约,此后我既往不咎,否则你永远也别想见到我,我会和你妒忌的那些人一起从此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天涯海角快活无边。”
其实如果与崔树旌偷偷拜堂有用,盛婳压根不必如此劳神费力,偏偏系统的要求是昭告天下、能让世界意识检测到的夫妻关系——所以这不是她的底牌,她故意说出这话,目的就是要看祁歇能容忍的底线到底有多低。
“……我看不懂你。”
半晌,祁歇终于开了口,却是避而不谈,话锋一转,声音极度沙哑:
“他们每一个都于你有意,你虽平等地给予他们纵容,但我感受不到,你对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爱意。”
他眼眶通红,面色苦郁不堪,却又混杂了一丝真切的疑惑:
“皇姐,我能问问你,你分明不喜欢崔树旌,为何仍要执意嫁给他?”
是不是……是不是那道神秘的声音逼迫你这么做?
祁歇几乎要把这句话问出口。
这个极有可能的念头如同一场徘徊不去的阴雨,已经在他心头盘旋多时。他的目光倏忽带上一分急切,渴盼着她能说出真相——
告诉他她迫不得已,告诉他她的话都不是真心,告诉他她其实不愿这般伤他,这样他就可以暂时喘口气,将心中那个漏风的破洞填补严实,哪怕是用最不堪一击的薄纸。
可是没有。
她的目光依然是那样的冷漠,仿佛在无声嗤笑他这个问题的愚蠢:
“我想嫁就嫁,没有为什么。”
不同于盛婳淡定外表的是,她的心头却因着祁歇的过分敏锐而闪过一丝忌惮:
原以为他的心顽固偏执,未曾想他洞察人心的本事也如此厉害。想来她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看在他眼里的确是竹篮流水。
盛婳心间复又涌现出恼火来,只是这些情绪的波澜都被她暂时藏匿于心底,面上分毫不显。
她仍是这般决绝。只是念头一起,祁歇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一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或许她受到某种力量的限制,所以无法告知他实情呢?
如果没有被逼迫,她一定是不情愿嫁给任何人的吧?
她不嫁,他不娶——这是祁歇想过最坏的打算,也是他能容忍的最低底线。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盛婳对他接触女子、甚至是娶妻一事莫名的执着。
这段时日以来,他的生母郁明珰时常召人进宫来,让那些陌生女子在他眼前晃悠,意图昭然若揭。
祁歇当即嗅到一分熟悉的意味,派人一查,果然是盛婳说予他母亲的提议。他这些日子以来抑郁难平,也有这个原因在。
会不会这也是她被逼迫、不得不驱他去做的事情之一?
祁歇心中倏然燃起一分希望,这分期冀让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尝试做一次交易:
“皇姐……若我同意了赐婚,你是否就会不干涉我的后宫之事?”
他终生不娶、空置后宫,于她——不如说是那道神秘声音而言,会不会是一种威胁?
帝王断无孤独终老的道理。祁歇就是在赌,赌他的婚姻大事到底能不能作为换取盛婳不婚的筹码。
他在等她露出惊讶、纠结、抗拒的神情,再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他不能不婚,届时他就可以反客为主,声称她若要干涉、一定要他娶妻生子,他便不会同意赐婚。
她会陷入两难,会干脆这么同他耗着,最好能耗到天荒地老,这样他也实现了与她另一种形式上的相携白头。
倘若她答应,他也有的是办法逃避选妃。再不济,将義妃的孩子封为皇太女,让江山后继有人,这样或许也有可能让她搪塞过那道神秘声音,继而蒙混过关。
总之,他不会允许她嫁给任何人。
他却没料到,他这句话一经问出,盛婳心中顿时窜过一阵喜意:
还有这等好事?!
那两个附加任务完成之后,她其实根本不用再管祁歇未来究竟是妻妾成群还是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