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进去之后不一会儿,却见宏伟大门里走出一个身穿红衣、形貌稠艶的异族少年,他步履闲适,神态自然,宛若是这间府宅的主人之一。
“你家主子可是柳棠?”
“是柳扬棠。”小厮陪笑,纠正道。
“哦,原来叫这个名。”阿奚状似随意掏了一下耳朵,声音慵懒,却没了下文。
小厮在玉音楼里见过的人多了,一眼就知道面前这个少年不是个善茬。却不知他与公主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能按捺住不喜,好脾气地笑道:
“这位公子可知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回府?能否给个准信?”
“我也不知道。”
阿奚笑着,露出一对尖亮的小虎牙,配上他那头长而黑的卷发,仿佛一只恃宠生娇的猫:
“不过我家公主一向不会与我分离太久,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
小厮咬牙笑道:“敢问‘很快’是什么时候呢?能否让我家公子先进去等候?”
“约莫入夜吧。”阿奚笑得肆无忌惮。
小厮很快意识到他在耍他玩,平和的面容也忍不住带上一分薄怒:
“还请公子莫要与我开玩笑,公主府若待客不周,传出去也有损声誉。”
说着,小厮意有所指地偏了一下头。
阿奚看着那辆装饰奢靡的马车,若有所思。
确实,光是这辆马车堵在公主府门口就已经够显眼了,吸引了不知多少门前来来回回的百姓的目光。若再争执起来,难免会惹来围观。
但……
想起近来公主频繁光顾玉音楼探访柳扬棠的房间,还不允许他跟过去,阿奚眼底不期然划过一丝阴霾。
若说是哪位与公主相配的世家公子,亦或是像他主人那样高贵无双的掌权者,倒也就罢了,阿奚自知卑不足道,不敢以己作比,只盼望着对上这种人,能在公主心里争个第三者的位置,他便满足。
可偏偏是这样不入流的歌楼旦角。
身份低贱,声貌姣好,又擅长伏低做小,阿谀逢迎,也就意味着可以被当做亵.玩的宠侍,极适合当公主见不得光的情人。
阿奚敏锐地捕掠到了一丝危机感。
尤其当车内的柳扬棠掀起纱帘,露出那张天生风流的脸,阿奚的危机感又重了一分。
在渡潼时,公主上街便极爱看美少年。阿奚自认长相不差,虽然看不惯祁歇,也不得不打从心底里认同他那张皎若清风冷月的脸确实叫人移不开眼。
可就是他们这样的人相伴殿下左右,她也还是会忍不住把眼神放在那些漂亮公子身上。
以阿奚对她的了解,柳扬棠的容貌绝对达得到令她驻足观赏的标准。
如果说祁歇是一把入鞘悄无息、出鞘必见血的寒剑,那么柳扬棠就是一捧不加掩饰的、热烈盛放的烟花,带着柳巷里出来的多情,毫不吝啬于释放魅力。
更重要的是,他比自己多了一副好听的、公主也爱听的嗓子。
阿奚想。
于是心中对这个对手敌意更甚,语气更加不耐:
“柳公子请回吧,府内实在不方便接待外男。”
柳扬棠不疾不徐地下了马车,走上前来。他比阿奚身量还略高一些,气势上便隐约压了他一头,声音如润物细雨泠泠淙淙:
“你既说公主离不得你,为何连她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阿奚不屑地哼笑一声,看上去底气十足的样子: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满脸“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傲意。
柳扬棠眉眼上挑,了然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不知道。”
他叹息一声,问一旁的侍卫:“敢问府内还有无其他主事的人?”
完全把阿奚当成了一个胡闹的孩子一般对待。
被他刻意忽略,阿奚心中的怒火腾地燎原,面容也彻底冷下来:
“这府里公主最宠爱的人就是我,自然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阿奚指着他的马车,声音森冷:
“现在请你立刻、马上、离开。”
柳扬棠皱了皱眉,对上阿奚格外不善的目光,突然勾唇一笑,流露出些许恣肆:
“我若是不呢?”他非但不退后,反而还上前一步,一副与阿奚对峙到底的架势:
“今日我就要在这里等到公主回来,迎她去我的玉音楼。”
“你!”
同样是出身卑微之人,阿奚一时间竟还真找不出合适的好词骂他。
空气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门口已经有百姓陆陆续续投来异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