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几日阿奚虽然来得勤,但也没再露出那样逾矩的目光。往日她怜惜他身体不好,时常一步两咳,哪怕他极力要求伺候她,她也没有答应过,现下祁歇忙前跑后的位置被他替代,竟也做得不差。
正发着呆,阿奚的手捧着一颗青枣伸了过来:
“殿下,吃点水果吧,这样也好得快些。”
“好。”盛婳复又坐起身来,接过青枣,难以避免地碰到他的指尖,但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察觉到她的躲避,阿奚睫羽微垂,那只手没有收回,反而伸过去碰了碰她的额头:
“殿下烧可退了?”
盛婳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吓得身子往后仰:“退了退了,不用试了。”
仿佛在避着洪水猛兽似的,动作幅度大得连春舟和庄献容都侧目而视。
阿奚动作一滞,随即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唇边的弧度有些许落寞:
“可是阿奚这几日哪里伺候得不好,才惹得殿下疏远?”
“没有没有,你做得很好。”盛婳艰难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触碰我。”
闻言,庄献容却是心念一动,想起这几日他为她诊脉时,她一点也不介意男女之防,不仅让他绕过屏风窥得病容,还不许他在诊脉时往她的手腕上铺一层隔开的帕子,说是这样方便他诊听。
他心跳不自觉快了些,仿佛有种隐秘的欢喜破土而出,悄悄撩拨起他的心弦。
不同于他的悸动,听见这话的阿奚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受伤的神色,连声音都低落了下去:
“原来殿下心中竟是拿我当外人看待的……”
他说完就默默垂头退了出去,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背影都显得格外颓然。
顶着春舟一瞬间投来的谴责的目光,盛婳:?冤枉啊!
她有苦说不出,不过阿奚离开的这一会儿她倒是感觉自在了起来,连空气都不那么窒闷了。
“殿下,崔小将军来了!”门口的宿一高声道。
盛婳已经懒得说“快请进”,下一秒,崔树旌的高呼就从门口传进来,一点也不顾及这是一个女儿家的闺房:
“婳婳!”
“你怎么来了?”盛婳赶紧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床榻,这才看向他。
“你病了,我当然得过来看你啊,”崔树旌放下怀里一大堆补品,眨眨眼:
“怎么样?这几日好些了吗?”
“公主刚退完烧。”一旁的春舟抢答道。
崔树旌循着声音望去,恰好看见春舟身旁坐在轮椅上、正在收拾药箱的庄献容:“这位是……?”
“这是我府中新招的医师,庄献容。”盛婳答道。
“见过崔将军。”庄献容颔首。
“庄医师好,”崔树旌嘿嘿一笑:“我们家婳婳的病就劳烦您了。”
庄献容收拾东西的手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后的晦涩。
方才的欢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胸口突然闷得发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盛婳也因着崔树旌这副亲昵的口吻,面色跟着古怪起来:
“我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
崔树旌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盛婳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旁边还有人,崔树旌难得感到了一丝害羞:“就是……就是那天晚上啊……”
春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庄献容放在腿上的手默默攥紧。
这回轮到盛婳呆住:“什么那天晚上?”
庄献容的手又默默松开了。
见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崔树旌的面容出现一瞬的空白,隐隐还有变得惨白的趋势: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急道:“就是前阵子我们一起喝酒的那个晚上啊!你安慰我,我们聊起你的婚事,你说……”
盛婳沉默片刻:“我说什么了?”
“你说,让我明年来上京,陪你一起过生辰。”崔树旌的神色变得有些委屈,像被信任的人放了鸽子:
“这难道不是……”他又不说话了,眼巴巴地看着盛婳,想让她猜。
但这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却很容易引人遐想,让人感觉他后面的未尽之语是“这难道不是暗示”。
盛婳也悟出来了,她呆了半晌,心中第一想法不是她竟然连这个都忘记,而是……
她突然明白为何祁歇那天晚上会发疯咬她了。估计是在某个角落偷听到了她和崔树旌的对话。
可是,这两个人为什么都会信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