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杳从善如流。
“姑娘知道我为什么寻你,那姑娘能告诉我吗?”
“宋嬷嬷到底做了什么?”
旁边的两个侍女都站直了。
“不是奴婢的娘!”
沉衣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
“是奴婢……是奴婢面疾复发,需要诊金,需要大夫。”
“这个病是怪病,那些民间大夫已经治不好了,需要更好的医馆,但奴婢和母亲担不起诊金。”
她声音哽咽。
“夫人说给奴婢和母亲这一辈子都赚不了的钱。”
“所以做了什么?”
霜浓此时出声。
沉衣咬住嘴唇。
她神情剧烈挣扎,似乎在犹豫说不说。
姜杳看了她一眼,转眸给烟柳递了个眼色。
到底是贴身侍女,烟柳瞬间明白了姑娘想让她出头问什么。
“所以宋嬷嬷抱着五少爷放在山漏月的树上?”
谨小慎微的烟柳姑娘开了个头。
“若是五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姑娘怎么办?”
她当时见姜杳抱着姜潭出来便吓得不轻,此时满脑子都是她假设的那种情况,语气越说越戒备。
沉衣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什么?!母亲没有!”
烟柳抱住手臂,表情也冷了。
“若不是我们姑娘,五少爷昨日便从树上掉下去了!”
“可小潭说,抱着他的嬷嬷姓宋。”
姜杳抱着暖炉,此时才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
“姜府上下,婆子里,仅仅嬷嬷一人姓宋罢?”
她们三个人一唱一和,你说完我接上。
而这句话成了压倒沉衣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她要我们做的,是投毒啊!”
沉衣努力压低声音,仍然透着绝望。
“是以姑娘您的名义……投毒啊!”
三个人脸色同时变了!
“在内宅待了这么多年,难道你母亲不知道这是死罪?”
姜杳面色冰冷。
“不管我死不死,她都必须死!”
沉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此时却笑了起来。
只是笑得又自嘲又凄凉。
“不然,姑娘觉得为什么奴婢能拿到这么多钱?”
她轻声。
“……这是我娘的买命钱啊。”
早在宋嬷嬷站出来替姜杳作证的时候,她就被盯上了。
只是她们谁也没有意识到。
身处下人之位,房夫人甚至不需要费心布置一个局。
她只要抛出无可拒绝的条件,她们就会心甘情愿赴死。
姜杳这个晚上,跳井爬墙,淌水淋雨,却一直觉得血是热,是烫,是沸腾的。
直到这一刻。
她喉咙像被人掖进去了一把极寒之地的雪。
凉得哽住,却吐不出来。
沉衣闭着眼喃喃:“夫人不叫我们活,我们便只能死了。”
霜浓低声。
“所以你自尽。”
“既然不得生……那活一个,也是好的。”
沉衣勉强一笑。
“奴婢这半张脸,以后怕是也没什么出路,又要花钱,又无定所。”
她轻声,“我母亲能干伶俐,她大可抛下我,或更有成就。”
以死破局,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保全母亲的方法。
“以死破局。”
烟柳喃喃。
“可还是个死啊……”
“破不了。”
姜杳此时才出声。
“你破不了局,死也是。”
她刚才那一瞬的悲戚和心寒已经被迅速压了下去。
谁也看不出来她曾经片刻的动容。
“我明白你和你母亲为什么不向我求助,坦诚一切——觉得我护不住你们,对吗?”
姜杳眼中隐约可见风雷。
“但就刚才我和烟柳霜浓所说你也听见了。已经有人冒充你娘来做事,而且险些就成功了。”
姜杳紧紧盯着沉衣。
“她不会放过你们。”
她声音紧绷。
“不论你们答不答应,她都不会放过你们。”
“既然都是死,为什么不去斗一斗?”
“都是血肉之躯,都是人……为什么不反击?”
她气急反笑。
“下人怎么,侍女怎么,都要被人活活逼死了,怎么就不能跟她以卵击石碰一碰?”
这话惊世骇俗。
烟柳看向她家姑娘的表情惊骇万分。
姜杳丝毫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似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一个活人,连牲畜的血性都没了吗?”
霜浓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有赞同之色。
“姑娘说得有理。”
她看向沉衣,点点头。
“姑娘既然能救你一次,便能救你第二次。你现在详细跟姑娘讲讲,大夫人到底怎么要害姑娘?”
烟柳转头去看沉衣,发现她看姜杳的神色像是在看救星。
烟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