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着刚才还整个人都燃着怒的女孩子一下像被浇了水,又心虚又警惕的样子,红衣人还是笑了。
“你打我,是因为觉得我在监视你?”
“是。”
“从我上房揭瓦开始到现在,每一次你都在我不能见人的时候出现。”
姜杳坦然,“这种被窥伺秘密的感觉不太好。”
“那我挨打得不算亏。”
红衣人换了个姿势,“毕竟上房揭瓦、徒手接人还半夜跳井的大家小姐,真的……不太多见。”
他有意转了个声口,却更像压着笑。
姜杳:“……”
她深吸一口气。
好在红衣人贫够了,开始好好说话。
“我第一日去,是让文陵送你妹妹。第二次是金吾卫正巧在你家附近抓人。”
他个子高,腿蜷着不太舒服,轻轻动了动。
“至于今日,我是被追杀。”他嗓音很低,“确实存了看戏的心思……因为我想等你走了之后借你们家后院一用。”
小郡王知道“姜杳”这么早?
姜杳缓缓蹙起了眉。
眼前这人意外地坦诚,说话无不是含情带笑、温柔诱人,声口都像哄情人的耳语,是极其吸引女孩子的模样。
但却让人本能觉得比刚才打架时候更危险。
像艳色的蛇。
剧毒无比。
“小郡王认得我。”
她语带试探。
“不,我不认得你。”
他笑容更好看了。
知晓姜杳妹妹是姜陶,还“借你家后院一用”,装什么呢?
姜杳有一瞬间想笑。
下一刻,苦沉的木质香骤然靠近。
她条件反射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湿透的红衣和白袖交叠。
纤长的指重重掐在白且修长的脖子上。
像朱红花瓣被雨水打落一地,中间栖息了一只羽毛沉甸甸缀了水的白鸟。
女孩子白衣湿透,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阴鸷又凶悍。
明明单薄,却像一张架着利箭,随时破空而出的长弓。
而高个子的年轻人半倚半靠在墙上,姿态闲适。
他眼尾唇边都含着笑,似乎像对情人打闹的无奈纵容。
冷眼旁观,是极强的视觉冲击和张力。
但身处其中,姜杳只能保证她能徒手扼断面前人的脖子。
但那人似乎毫不在意。
他大方地抬了抬头,侧着让她方便使劲似的轻松自在。
两双同样漂亮的眼对视。
一人含情带笑,一人戒备冷漠。
“我认得的是姜杳——”
“姑娘,你又是谁?”
第16章 换命
霜浓等到她家姑娘回来,已经是后半夜。
她面无表情反复拭净长指,反复沾染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系统:“……他说了一句这个就跑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姜杳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擦手指,“你们员工暴漏身份不扣奖金吧?”
“不是你主动自爆,没问题的。”
烟柳已经惊醒了。
她看到活人被霜浓抱回来,就吓了一跳,反复问霜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打着伞,在檐下焦急地等。
山漏月的下人被姜杳清洗过一遍,又被反复敲打,剩下都是乖顺听话的。
这个点,也没人醒着。
不听话的,出门前已经特意被敲晕过去了。
特指花晓。
烟柳也明白这种一看就是大事的时候不能出声的道理,她谨小慎微许多年,不暴露马脚这方面真是细致到了极点——她把下人住的厢房门口反插了根木条,窗子边都贴了纸。
这样人就不可能在她察觉不了的情况下出门来。
姜杳看到的时候肃然起敬。
三人回到屋内,发现被救下来的姑娘其实已经醒了。
她虽然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了新衣裳,清洗了脸,却被霜浓和烟柳五花大绑,嘴里还堵了布——后来霜浓承认说是她堵的,她怕人咬舌自尽——根本挣扎不开。
此时只是默默流泪。
姜杳:……
她今天才发现,她这两个贴身侍女都是奇才。
姜杳没空解释,一边等烟柳拿衣服一边把布给取了出来。
“我当时听宋嬷嬷说,姑娘本名嬿婉。”
嬿婉,美好貌。
亭亭似月,嬿婉如春。①
“避三姑娘的讳,奴婢担不起这么大的名字。”
她嗓音沙哑,苦笑了下。
“您金尊玉贵,又有救命之恩,唤奴婢沉衣便是……奴婢知道姑娘因何而来。”
姜杳静静地望着她。
沉衣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半张完好的面容尚且稚嫩,被细心的烟柳收拾得干干净净。
猫儿似的大眼睛,像后世的娃娃。
可是这样漂亮的眼睛里却浸满了愁苦磋磨过的痕迹。
“沉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