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美丽的女人在她面前笑吟吟地威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她有护不住至亲挚爱的那一日的时候，姜杳只觉得嘲讽。
她能坐在这里，难道还是靠着他们的手下留情吗？
——那姜杳大概会完全重蹈覆辙，再做一遍金丝雀了！
但姜杳久久不说话，让德贵妃误会了她的沉默。
她以为她心动了。
她做过关于姜杳的全面调查，也亲自了解了姜杳。
睚眦必报、爱憎分明，几次情绪失控全是因为无意让无辜之人受害，对自己的姐姐极其在意。
是最好利用、最自以为英雄的人。
所以德贵妃选取了怀柔政策。
“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为敌。”
轻声说，“你只需要中立，甚至不需要站在沈家这边，你只要不反对、不和阿伏发生冲突就好了，你做得到，对不对？”
“阿鎏和沈梁的事都一笔勾销，纵然是阿伏，那也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只要姜、谢、卫、游四家保持中立，不再与沈家夺权，我们全然是能和平共处的啊！”
美丽的女人语调恳切。
“为什么非得这样斗来斗去，咱们几家争权夺利，难道真的不是让别人坐收渔利么？”
说得太恳切、太真挚动人。
所以姜杳笑了。
然后女孩子环视左右，问了一个让人勃然色变的问题。
“为什么突然找臣，是因为娘娘突然发现，自己的孩子不是登上大统最有可能的人选了么？”
“还是说……”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腔调。
“这位有可能登基、陛下属意的殿下，和杳娘也有几分关系呢？”
德贵妃的神色变了。
第133章 出鞘
德贵妃的怒斥几乎是在意料之内。
她美丽的眸子里面溢满怒色。
“姜杳, 你——”
而姜杳只是在笑。
“外面没人在听，不都是您的人么，娘娘？”
她的眼眸一点不离开德贵妃。
“您这般金尊玉贵的人……臣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姜杳条分缕析, 字句分明。
“是谁？是什么事, 才让您哪怕已经到了苏毗兰妲都被您的人放走、沈家如此被倚仗的时候，仍然要拉拢一个没什么实力的乡君，需要这并不起眼的四个武将家的势力，甚至不惜牺牲一部分沈家的荣耀？”
“——换句话说，到底是什么，才能让您这么在意？”
德贵妃的眼眸如淬冰霜。
她冷笑。
“姜杳, 不要以为你自己多聪明或是多重要，你不过是本宫诸多选择中的一个, 这个选择对你有利, 本宫仁慈想要给你一条生路，才选择了这个而已！”
“那还是别选择了。”
姜杳叹了口气。
“您明知臣与您家结仇若此, 扈夫人恨不得食臣肉寝臣的皮, 且臣还与沈大将军、沈家家主都有龃龉……这是一笔就能勾销的么？”
德贵妃满目冷意。
“沈家本宫还是说了算的，你若是担心……”
“那殿下呢？他会与臣一笔勾销么？”
姜杳哼笑。
女孩子的表情上头一次露出了一种“别把我当傻子”的轻蔑。
德贵妃有一瞬的语塞。
不论她那情种又没有固定下来的儿子到底对没对她姜杳余情未了，他们早就已经公然表明了立场。
燕伏以帝王培养至今, 若是女人, 尤其是曾经心爱过的女人, 必然毫不犹豫抢到手，若是谋士武将，他也必然千方百计拉拢……
但若是政敌，尤其是当众驳了他很多次面子、已经严重影响到他威严的政敌呢？
德贵妃想也不用想答案。
燕伏必然杀之而后快。
所以不论哪种, 姜杳都不会愿意。
所以不论如何，只要燕伏是她的儿子, 姜杳就不可能言和。
因为她誓死捍卫自己的、在他们所有人眼里都近乎可笑的“自由”。
而姜杳说的话果然无他。
“殿下不会放过臣的，您知道的。”
“不是我是否与您为敌，而是若是殿下登基，杳娘不可能活。”
姜杳微微挑了下眉。
她深黑的眼瞳有一瞬的流转。
“那臣为什么要跟着娘娘，做不值当的事？”
“毕竟臣现在尚且没有陌路，不至于求到娘娘这里，来一场彼此都知道不可能的握手言和。”
她轻轻地笑了。
明明是深秀柔和的美貌，红润的唇吐出来的字却一个比一个尖刻。
然后成了刺向所有试图掌控她的人的……
刀。
德贵妃彻底怒了。
她带着被这样尖锐的话刺破了假面，神情也暴戾起来。
美丽的女人猛然摔碎了手边的茶盏。
巨大的哗啦声响起。
“一个小小的世家女，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力气胆识，就是个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