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列数百枝,艳明而香溢。
确实奢靡华丽。
“我怎么听见有人问我的蜡烛了?”
懒而婉转的女音。
所有人齐齐行礼。
“给德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嗳,免礼,都起来吧。”
姜杳这才抬眸。
大殿上坐着位窈窕美人。
她扶着膝头,护甲上的翡翠粒和通体的金相得益彰。
身上是云锦大红凤尾裙,海棠纹用了同色系的线,细细绣了满裙幅。②
红裙美人身上没什么装饰,仅仅是耳边俩粒纯金坠子,做成了花的模样,摇摇晃晃,璀璨流转的光泽,一如它主人的面容,明艳靡丽,叫人望之神迷。
她瑰丽的眼睛噙着笑。
“李老太君,许久不见了,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托贵妃娘娘的福,还算康健。”
李老夫人恭谨道,“家里孩子倾慕娘娘,问了许多次,老身也惦念娘娘许久,今日得见,果然还是霞姿月韵、渊清玉絜。”
美人掩唇笑起来。
她一笑,华美的五官都舒展开,又是另一段说不出的蕴藉风流。
“老太君还是这么会哄人开心。”
德贵妃笑够了,微微撑住下巴,“本宫之前忙得很,也没空看看孩子们……哪一位是我当时本来我家那没出息的选中、他又没这个福气继续的姑娘?”
这话温存得很,姜杳却脊背突然凉了下。
但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姜杳向前一步,出列行礼。
“姜家姜杳,见过德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咬字清晰干脆,如溅珠玉。
是把很好的嗓子。
德贵妃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姜杳说不上来感觉。
她只觉得被艳丽的蛇盯着,那蛇游走间随时准备暴起。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还是闻檀。
但闻檀除了那个暴雨夜,都很好了收敛了他身上的暴戾和凶悍,看起来真如一个美貌到了极点的花瓶。
可眼前人,明明不见丝毫凶戾,咄咄美艳到了极点,威压却重得人喘不来气。
两双同样漂亮的眼眸无声对视一瞬。
一双瑰丽秾华,一双清润湛透。
是贵妃先移开了眼睛。
她笑起来:“果然好相貌,是阿伏没福气了。”
姜杳恭顺俯首:“殿下龙章凤姿,是杳娘高攀。”
两人虚伪又客气,气氛和睦得有些诡异。
“哎呀,真是乖顺听话的姑娘……”
德贵妃似乎很喜欢姜杳,笑得越发和颜悦色。
“好孩子,我听闻你择巢试成绩很好,拿了横阙的第一?”
姜杳似乎也很腼腆。
她难为情似的抬眸看向贵妃,脸瞬间红了。
“回娘娘的话,是运道好。”
贵妃大笑起来。
“你这孩子,怎的这般谦虚?谢州雪和关山那两个都对你大加夸赞,你错不了的。”
姜杳垂眸,羞赧似的笑。
贵妃心情不错似的,招了招手。
“我就说这孩子是好孩子吧,你还在那儿难受许久。”
“孩子们一时争强斗气的赌约,哪用得着咱们这些大人干涉呢?”
来了。
一时争抢斗气……
姜杳想笑。
贵妃的手段确实高明。
比她想的高明。
不给钱,公开了事,让她承认放过沈鎏,两方接着太平无事。
姜杳抬眼,恰好看到了眼眸通红的寇夫人。
她从殿内一出来便想倒似的摇摇欲坠,看起来确实可怜可爱。
“是,是我这个做娘的着急了……”
寇夫人重复了几遍,似乎长舒了口气。
她仍然是那副身若拂柳的模样,摇摇晃晃朝着这边走来。
见到姜杳便想拜下去。
“是我儿莽撞,我也言辞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
她正欲软腰肢向下拜,胳膊却被一把扶住。
那手如铁铸的一般,无论寇夫人怎么使劲,也拜不下去。
她转念心生一计,“哎”一声想昏过去,却被更紧地卡住了胳膊。
不上不下,让寇夫人不得不挺直了腰杆。
正好对上了姜杳那双含笑的眼。
她本想多拿点钱了事,如今看来……
不好意思,她这人不爱吃哑巴亏,更不喜欢受气。
“嗳,别。”
“别急着拜我,夫人。我不想让您折我的寿。”
女孩子笑语盈盈。
满座皆惊。
李老夫人猛然抬眸,贵妃似笑非笑盯住了她。
霜浓和烟柳都紧张地捏住了衣角。
“那是当时沈鎏自己亲自承认的赌约。”
姜杳停了停,语中带了一丝嘲意。
“原来他不敢见我,还要请娘娘和夫人为他说情么?”
这话几乎是贴着脸嘲讽沈鎏。